20多年前,我就与林礼明相识,读过他的报告文学集《扶桑多棱镜》和小说《阿Q后传》。前者写实,笔触细腻;后者反讽,亦庄亦谐。20多年后一个炎炎烈日,他简单依旧,骑着旧单车,把这本厚厚的历史小说《硕鼠肥狗》送到我手里时,我为他的执著写作追求感动。
因为执著,所以写实,以史明志。作家林礼明以淡淡的笔墨,摹写勾勒秦始皇执政时期“硕鼠”群落的形成,争宠勾斗的结局中展现豢养“肥狗”之盛况,以及“硕鼠肥狗”蝇营狗苟、戕民病国之恶态。李斯与赵高各自为阵,先是联合对付别人,后来自相火并,李斯腰斩,赵高灭门,秦王朝也随即灭亡。
作家曾对鲁迅著作下功夫研读,受其影响,笔墨间呈现其憎爱分明、嫉恶如仇的心志。在他笔下,硕鼠意为“蚕食民脂民膏、罔顾民生疾苦的贪官污吏甚至帝王”,肥狗特指“被异邦异国的金钱美色所豢养出卖国家民族利益的王侯将相”。这群“硕鼠肥狗”,把假话当真话说,肆意歪曲事实,颠倒黑白,沽名钓誉,欺上瞒下,陷害忠良,为捞取钱财不惜出卖国家利益,祸国殃民。史实证明,秦王不惜重金豢养“鼠狗”而大胜大赢,后来敌对残余势力也倾资在秦豢养“鼠狗”,终使帝国大厦轰然倒塌。嬴秦兴盛,用501年;盛而衰而亡,只15年。这样的数字比对与“硕鼠肥狗”大起大落的悲局,让读者反思“硕鼠肥狗”对一个家庭乃至国家所造成的祸害,其悲剧不仅仅是个人的,还累及家庭和国家。
执著的背后是作家那颗单纯而透明的心,就如他素朴的外表,展示的是作家不懈的写作追求和透亮的写作梦想,以及梦想成真的喜悦。他将自己的理想和在现实中未了的梦写进书里,并将之作为寄托,演绎成写作的兴趣和人活着的意义。他说:“写作过程尽管很累,但这种累往往会被写作的兴趣、乐趣和激情所替代。”“书中的五六十个人物,几十个情节在我手中安排,哪里有伏笔,哪里有高潮,所有人在我手中排兵布阵,连秦始皇都要在书中听我的差遣,我好像成了世界上最伟大的人物,‘天下第一人’,写这本书时,我经常有这种感觉。”正是这样的写作幸福感,成就了一部历史小说《硕鼠肥狗》,让我们在读《硕鼠肥狗》时,感知“硕鼠肥狗”在其内心世界的挣扎,就如一个活生生的人“站立”在你面前,和你对话。在林礼明笔下,我们所熟悉的李斯,也是“硕鼠”之一,在他任掌管文书的小吏时,看见厕所里的老鼠吃不洁之物,害怕见人和狗,而粮仓里的老鼠吃的是囤积的粟米,住的是有屋檐的房子,见到人和狗不再惊忧,于是就有了观鼠感言,由此产生“老鼠”理论,并将老鼠分为“厕鼠”、“仓鼠”和“硕鼠”三个等级,自己则立志挤入“硕鼠”之列,并如愿以偿。对秦国而言,李斯功勋卓著,然而却避免不了树大招风,被人攻击,由“硕鼠”跌为“厕鼠”,继而成“牢鼠”、“狱鼠”,最终沦为“死鼠”被腰斩的下场。李斯再聪慧,面对每一次“鼠位”变化,也是措手不及,在劫难逃。作家借李斯作为“硕鼠”终不得好死的悲局,诠释了帝王驭官之术:即养“硕鼠”、用“硕鼠”,但也杀“硕鼠”!既笼络他们为帝王效忠卖命,让他们以权谋私,日积月累,一旦民怨沸腾,危及帝王权位,则杀之以平民愤。于是,一个“硕鼠”被砍杀了,新的“硕鼠”继而“诞生”,周而复始!
怀着一颗简单的心,灯下读史,宛若看戏,将历史上的人和事展露笔端,和“历史”中的人再次“相知”、“相逢”,并为此而快乐。在《关于五部长篇小说的写作》一文中,他流露真情:“在写作的鏖战中,常有张扬正气、惩治罪恶的庄严感,也常有站在一定历史高度评判人物、指点事件的神圣感,还常有酣畅表达思想观点和情感世界,进入自由王国任我自由驰骋的洒脱和愉悦。在不同的写作境界中,有时苦,有时乐,有时苦中有乐,有时乐中有苦,有时无苦无乐——忘我。”这就是林礼明作为一位作家的执著。
(《硕鼠肥狗》, 林礼明著,海峡文艺出版社2014年4月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