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骨”与正道——简论裴指海小说创作

　　裴指海自认为他写的小说都脑后长着反骨，看上去很美。这里的“反骨”似乎就是离经叛道，写小说时尽力避免因循守旧，极力追求标新立异。检阅裴指海近些年创作的《勇士》《亡灵的歌唱》等作品，我还是颇认可他自诩的这种“反骨”，这种锐意创新的“反骨”精神对裴指海小说创作整体水准和境界的提升至关重要。

　　也许正是凭借着这种“反骨”精神，裴指海逐渐成为了“新生代”军旅作家的领军人物之一，其作品内涵的广度和思想的深度，几乎无人能出其右，尤其是新世纪10年的后半期的作品更为出色。中篇小说《勇士》是裴指海描写抗日战争中国民党正面战场战斗生活的一篇小说，而所描绘的主人公在常人的眼中不过是一个傻子，但却是真英雄的勇士形象。这篇小说叙述流畅，采用了交叉追忆的方式来进行叙述，一方面展现出在和平年代抚今追昔的历史沧桑，赋予了战争极其残酷的真实性，许多场景读来几乎让人窒息，惊心动魄处更显出英雄本色；而另一方面也似乎在告诫我们认识人性的丰富与复杂之处，因为这个不断以各种名义充当士兵的陈傻子却是真正的“勇士”，虽然他并不明白太多的精神大义，但其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却是来自大地深处的崇高与伟岸。《锅盖头》是与《勇士》同期的作品，尽管相比前者，这篇小说在叙事与结构上略显粗糙，但小说所叙述的内容与当前我们所能读到的军旅小说大有区别。这篇小说描述了三个从红军团分流到炮兵团的士兵在陌生的环境中所面临的冲突与融合的故事。作为一个陌生的闯入者，他们在被改造和融合的过程中也同样充当了故事讲述者的使命。无疑，选择这样的一个视角，是十分奇妙的，而在主人公“我”的视角中，“锅盖头”这种独一无二的头型则成为这个炮兵团的代名词，因此，颇有一些“另类”的感觉。小说采取了军事“比武”事件、后勤“养猪”事件和政治“宣传”事件来试图描述一个注重实战、不搞形式主义和积极瞄准未来现代化军事斗争需要的现代作战部队，因此，这三个故事中的矛盾即使在现实中也是十分的尖锐和很有针对性的。诸如“比武”事件中对于落后的训练评比形式、后勤“养猪”事件中过于舍本逐末地追求形式主义评比，以及部队新闻宣传报道中追求政绩和弄虚作假等现实问题的反映，都是极为尖锐地以一个十分细小的侧面写到了当下部队所存在的诸多问题，是小说鲜明的亮点之一。同时，作品十分注重刻画人物的内心冲突，它细腻地描述了三个分流士兵不同的心理状态，在面对陌生的环境，或者更准确的说是在面对现代部队训练要求时所产生的种种内心反应，从起初的拒绝、冲突到最终的融合，显然这不是一个简单的个案，这无疑也是每个中国军人未来所必须面对的严峻考验，因此，故事具有一定的前瞻性。另外，小说的结尾之处写到颇有些草莽气息的连长因为打伤了弄虚作假的宣传干事而导致转业，可谓是整个小说的点睛之笔，传统思维对军事变革会有什么样的阻力？令人长思量。

　　《亡灵的歌唱》则是裴指海迄今为止最重要的中篇小说，作品看似荒诞，却揭示了极为现实的生活内容。看似写的是阴阳两界，实则无一不是灵魂与肉体迫人正视的现实情境。小说手法荒诞，内容却极其写实，直趋当下种种时弊。一个军校生因为游泳抽筋溺水而亡，这个亡灵在村子上空久久徘徊不去，看到了他生前死后的种种图像：姐姐因自由恋爱不成，发毒誓再不回家；全村人因一个看似站得住脚的理由——不能让以正常方式娶不上媳妇的人家绝后，竟集体默认拐卖妇女的行为，而帮助被拐卖妇女的军校生却成了全村公敌。死者的舅舅是县里的大官，动用权力，将游泳溺亡的军校生伪造成见义勇为的英雄，全村人再次集体站在谎言者一边，成了造假者的帮凶。无论是集体默认拐卖妇女的恶行，还是不约而同参与造假，遵循的都似乎是民间伦理和民间道德。而且如此集体无意识的落后愚昧，已经成为某一地域普遍因袭的一种民间伦理、民间道德、民间秩序，且无比强大，见怪不怪。这是该作真正令人惊心动魄之笔。作品叙述方法独特，通过孙国栋这个亡灵的视角，可以更加灵活、自由地表达，同时也更加客观、冷峻地表达，其新颖的视角，给当代写作者提供了一种新的参照。总而言之，这篇小说在近10年来所有的中短篇文学作品中，是比较出色的一篇作品，有一种担当，有一种揭示，有一点尖刻，也有一份大爱。

　　当然，裴指海的优秀小说远不止这3篇，像长篇小说《往生》、中篇小说《革命烈士》等作品中仍然可见其执著的探索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