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术小品 正气散文——读评《卖糖时节忆吹箫》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5年01月26日07:09 陈 辽

  既是学术小品,又是正气散文,是历史学家、杂文家王春瑜的散文集《卖糖时节忆吹箫》区别于其他散文名家作品的显著特色。

  小品文,是鲁迅喜爱并经常使用的一种散文样式。他说过:“生存的小品文,必须是匕首,是投枪,能和读者一同杀出一条生存的血路的东西”。但小品文是多种多样的,讽刺小品、时事小品、幽默小品、科学小品等等。王春瑜的《卖糖时节忆吹箫》中许多小品文,我称之为学术小品,它们既有战斗性,又有书卷气,历史感与现实感交融,罕见史料与存史价值同在。譬如说《阿Q的祖先》,它是针砭时弊的:“直至今日,某些国人的血液中,仍然流动着阿Q家族的血液。”但它却从阿Q的祖先谈起。明朝初期,有个儒生孙潼,抄了一本千字文,请巡抚大人进呈朝廷。没有想到,宣德皇帝看后,却下了一道圣旨:“孙潼书法粗俗,令再习小楷。”这条“最高指示”下达,对孙潼的打击应该说是很大的,但孙潼却把圣旨当作资本,照样给别人写“粗俗”的字,还署名“钦命再习小楷孙潼”。“这种自我安慰、自我陶醉的心态,是多么的可笑而又可悲,岂非阿Q的先考之一?”还有一位江南文人吴英,依附某大佬,某大佬得罪,他也“以党被逮”,发配到广西,后被赦回。此人竟将发配广西视为无上光荣的政治资本,写字时“自署纸尾曰:钦调广西人吴英”,这是阿Q的又一祖先。此外如长洲人刘棨、南京人陈镐,也都阿Q气十足,可见阿Q精神由来已久。王春瑜写“阿Q的祖先”,旨在揭示:我国国民性中的阿Q精神源远流长,要彻底克服、扫除阿Q精神,得花大力气。该文的现实性和针对性都是很强的。但此文写来从容不迫,书香满纸,读时趣意盎然,读后又不觉悚然而悟:我们必须和国民性中的负面因素作斗争。《读茉莉花》则是发扬我国国民性中的正能量的。该文对茉莉花和扬州民歌《茉莉花》、东北民歌《茉莉花》一一作了学术性较强的考证,说明“茉莉本来是舶来品,原产波斯,汉代传入中国”;“经过国人千百年的培育,茉莉几乎遍布神州大地”。《茉莉花》民歌经作曲家改编后,更成了国际名歌。“《茉莉花》之所以历唱不衰,也是千百年来民歌《茉莉花》的结晶。”王春瑜写此篇小品文,并不只是发思古之幽情,他的画龙点晴之笔在于:“好花无国界,只要国策能开放,自有名花传进来,并在神州大地上繁衍,为万花竞放的中国文化,增添异彩。啊,好一朵茉莉花!”历史感和现实感,仍然强烈。《卖糖时节忆吹箫》中还有不少小品文,除了发挥“匕首”和“投枪”的作用外,因其与学术性相结合,是学术小品,所以文中的罕见史料,还有存史价值。我们从《怪哉弼马温》得知,《西游记》里孙悟空被玉皇大帝愚弄性地封为“弼马温”,并非作家吴承恩信口开言,“‘弼马温’不过是辟马瘟的谐音而已。”原来,《马经》中有言:“马厩蓄母猴辟马瘟疫,逐月有天葵流草上,马食之永无疾病矣。《西游记》之所本。”讲的是母猴每月来的月经,流到马的草料上,马吃了就可以辟(同“避”)马瘟。这是一则罕见的史料,凡阅读过《西游记》的读者不可不知;“历来研究、注释《西游记》的学者都没有把这个问题解释清楚。”该书首篇《卖糖时节忆吹箫》对卖糖吹箫的考证,“可见箫在古代很流行,并为卖糖时所乐用。”但到清初,“卖糖是敲锣而不是吹箫。”而“家乡卖糖人吹的是箫,真是步古人余韵,断而相续,‘礼失而求诸野’,幸何如也。”此外,《望月楼随笔》中对“浪里白条”中的“白条”,“即盐城人所说的白条鱼”的考证:白条鱼在水中颇活跃,穿来穿去,游速甚快,“故‘浪里白条’,不过是形容张顺在水中如白条鱼,功夫甚佳而已。”《坑厕与文化杂谈》对历史上坑厕文化的考证与研究,揭示“坑厕既然与人类的社会生活关系密切,也就必然会影响到政治、经济、文化。”《草鞋情思》中对“靸鞵”、“秦始皇二年,用蒲制鞋”、宋代“草鞋异化”、元代“公人出差时,索要草鞋钱”的辨证,不只史料罕见,简直是一篇中国草鞋简史。“区区草鞋,一双不值几文钱,但从文化史的角度观察,它的内容却是颇为丰富多彩的。”这些小品文,“给人的愉快和休息是休养,是劳作和战斗之前的准备。”岂可等闲视之。

  小品文如一味追求“雍容,漂亮,缜密”,如鲁迅所说的,会成为“小摆设”。虽说小摆设也有小摆设的闲适用处,但王春瑜写小品文,却不愿成为小摆设,他在《卖糖时节忆吹箫》里的多篇小品文中批“左”、反腐、赞扬“中国的脊梁”式的人物,便是正气散文的生动表现。

  《穷证》写“大跃进”、“共产风”,把国家搞穷了,物资匮乏,供应紧张,基本的生活资料和日常用品,都得凭证才能买到。王春瑜称这些票证“都是穷证”。“回首票证浑是梦,都随风雨到心头。”他说,“穷证”是“极左年代国困民穷的历史见证”;“是左的路线、乌托邦空想把国家、百姓搞穷的物证。”文末,他呼喊:“别了,票证。但愿永远不会卷土重来。”以“穷证”批“左”,代民立言,称得上“铁肩担道义,辣手著文章。”《无奈的笑话》揭露和批判了“文革”中的极左。知名作家、学者施蛰存教授,1957年被打成“右派”,“文革”时也被赶到干校劳动。此时他已年逾古稀,老人又能劳动什么呢?头头便让他保管工具。老人闲不住,学着磨镰刀,可一位老左鼻子里哼了一声,轻蔑地说:“第三种人,老右派正磨刀霍霍呢!”这真是从何说起。以上两文的反“左”倾向流露在字里行间。

  反腐,更是该书的明显倾向。在《钟馗三题》《春灯儿女对良宵》里,王春瑜以锺馗在阴间发财的故事,矛头直指时下的某些大款、大腕和贪官。面对歪风邪气,王春瑜坚持批判,正气浩然!

  书中,他对“中国的脊梁”式的人物,一贯予以拥护和歌颂:梁启超、陈守实、汪道涵、陈学霖、黄永厚、黄宗江、戴文葆等知名人士,以及名不见经传但确实值得歌颂的过校元、王荫等女士、先生们,或因其苦干实干,或因其拼命硬干,或因其为民请命,或因其一生奉献,王春瑜都以隽永、疏朗、明白、晓畅的文字为之揄扬,为之立传。如果说,他批“左”、反腐是“激浊”;那么,他歌颂这些人物,便是“扬清”,两者相辅相成,唱出了一支正气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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