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彩缤纷 五味杂陈

　　每一个人都是在自己的起点上前行的，每一个年轻的作者也是在自己既有的生活准备和创作准备上进步的。王小木近几年的进步明显。如果要划分出较清晰的阶段的话，从她先后出版的两部中篇小说集和新发的几篇散见在文学大刊上的作品，实现了从试笔阶段的习作到有特色之作到较成熟之作的三级跳。

　　多以女性尤其是底层女性为主人公、注重两性生活的纠结、挖掘性爱故事的社会含量、鲜活的底层生活场景描绘、别致的细节、带有情感色彩的叙述文字，是她一以贯之的特色。5年前的中篇小说集《香精》，可以称为她的试笔习作。在这本集子中，时有作者拖着人物走、故事走的“硬笔”，情节跳跃性较大。有意追求结尾的新奇，却因前文心理描写和细节描写的铺垫不够而显得突兀。行文中也不乏搭配不当、比喻混杂、标点不规范之处。显露了初学者忙于模仿、贪食未化的青涩与匆忙。去年新出的中篇小说集《代梅窗前的男人》，较之《香精》，很大程度上克服了这些缺憾。如写惩恶扬善、保护弱孤和良心发现、承传美德的《杀了那条狗》，写来自农村的小偷和打算做小姐的姑娘巧遇的故事《伙计，嚼槟榔吗》等，在故事性与心理铺垫的关系上较为得当，当属上乘之作。《代梅窗前的男人》《逛天堂》等工地系列小说，同样是关注女性的生活与命运，尤其是底层妇女的生存状况，但更追求心理描写的深度。

　　新创作的几个中篇小说，题材上仍然专注于底层男女，技法上更加圆润。《下雪了》写的是大客车上的艳遇。在长久失爱的状态下女主人公的激情全死掉了，变成了一具僵尸。先后被动地遭遇两个男人伟哥和李岛，作者把她的心理感觉写得细腻温婉。《虫虫飞》中女主人公黄芝芝的丈夫杨宝是酒鬼兼赌棍，他没让这个家安生过一天。黄芝芝只好独自打拼，与老同学杨凌互生爱意却生活窘迫，土豪财凯把她当成生儿子的工具，她成了和站街女没有什么两样的“用一顿饭就能搞定的女人”。每一个人物性格都有结实的生活基础，都符合生活的逻辑。

　　《五彩缤纷》可能是最能体现王小木创作特点的小说，也可能是她最好的作品。一个眼睛有残疾的被大伙称为“一只光”的少年，发现了同是底层打工者冉铁的老婆小菊偷人的丑事。一只光在向冉铁告发小菊的过程中与冉铁发生争执且失手打死了瘦小体弱的冉铁，他不知如何是好，匆忙向小菊坦白。小菊是冉铁他们家花钱买来的，小菊卖身积几个小钱冉铁是知情并黙许的。小菊没有报复一只光杀夫之仇也没有报警，而是想与他一起逃回山区老家。但又觉得冉铁父母没人照顾决定留下。

　　少年一只光从小菊身上感受到异性的魅力。轻度的身体接触让他很舒服，但他没说出声。他怕一出声，这些就会飞掉。小菊给了他深度接触的机会，但他什么也没有做，也可以说做得更多！因为他储存了那些味道。这些描写，写出了性爱的朦胧细腻和人性意味。

　　但一只光再也没有亲近小菊的机会了。“情敌”陈麻木揍瞎了他另一只眼睛。“一阵剧痛过来，金色的光芒闪过。现在，这种光芒又出现了，金光闪烁过后，他就什么也不记得了。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有人抬起了他，他才断断续续地有了记忆。他记忆中有许许多多的灯光，白色的、红色的、黑色的、蓝色的、紫色的，还有那介于紫白蓝色中间的颜色，像娃娃的脸。他飘浮在灯海里，眼睛里痒痒的，麻麻的，辣辣的，各种颜色的东西从里面流了出来。” 题为《五彩缤纷》，实为底层人辛酸辛劳生活的五味杂陈，是一只光生命的最后的光亮，有一种沉重的打压之力。王小木描写男性性格心理的能力在这部作品中有了充分体现。

　　底层有辛苦、有烦忧、有委屈、有无奈，但也有温爱、有良善、有人性之光的闪烁。它们交织在一起。不回避缺点，不夸大美好，不刻意把女性的悲剧归结到男人的身上。王小木写出了复杂的底层、有心理深度的底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