侗乡那串秋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4年11月05日07:08 王启友(侗族)

  走出骄阳似火的夏日,季节的时针又拨到了金色的秋。很早就有这个念头,离开喧闹的都市,乘着凉爽的秋风,去通道侗乡走走,去领略民俗风情的韵味,去感悟山野里的那串秋。

  几声鸡叫、几声犬吠,迎来了侗乡仲秋的清晨。一轮火红的阳光透过层层薄如轻纱的晨雾,放射出万道霞光,草尖上酝酿一夜的露珠也被染红。微寒的秋风轻轻地掠过额头,呼吸着清新的空气,顿感一种乡野的温馨。

  走在乡间的小路上,湛蓝的天空下,白云飘过,落叶飞舞,小鸟呢喃。满目漫天的黄色遮山映水,一路走来,品尝着那黄色的主色调,是那般地柔和与惬意,如同品尝那杯浓香的茉莉花茶,一股幽香便在体内扩散了,荡气回肠而又令人回味。一席山风拂过,纯净如水,不带一丝修饰,洒洒脱脱,爽爽利利。如果说和煦的春风是温柔的少女,羞羞答答、多情含蓄;那么这爽利的秋风则更像洒脱的少妇,秋水伊人,韵味深长。伴之其中的,总有几片枯黄的落叶。

  落叶是秋天的符号,是秋天的名片,是秋天的象征,也是秋天的见证者。一片刚才还挂在枝头闪着太阳光辉的树叶告诉我,它正在和夏天作最庄严的告别,即将奔向大地,落叶归根。当我再回首翘望它时,已随了秋风,起舞弄清影,悲壮去飘零……秋风似乎也有生气的时候,秋风扫过,抖落满树的坠叶纷飞乱舞,或自个儿打着旋转,或两三片结成伴儿,也有些调皮地跟着风儿飘向别处,恰似蝶儿满天飞,片片都浪漫得凄美深沉,片片都飘零得落满辛酸。不禁想起那凄美的词句:“当年不肯嫁春风,无端却被秋风误”。于是,一时间路旁的小径被铺得满满的,成了薄薄的一层地毯。循路走去,踏在那层地毯上,树叶在风的摇曳下发出“哗哗”声响,偶尔伴着秋虫鸣唱,全然没了夏日的聒噪。身临其境,便转入了静美的诗情画意之中。落叶是诗,是音符,是天籁自鸣,是文化创造,是一连串的提示、启迪和教诲。虽然它们已没有了春的希望,却有了秋天的成熟与韵味。

  沿着石板路,走过侗家风雨桥,只见河滩边、杨树下,一片宽阔的草地,三五个放牛的牧童正在草地上嬉戏,吃饱了的牛群躺在树荫下安闲自足地甩着尾巴驱赶蚊虫。秋日的阳光斜照在这片草地上,穿透树林留下了些许斑驳的影子。记得离我家不远的小河边,也有一片草地,那是我小时候放牛的地方,也是和儿时的伙伴经常打滚的乐园。我平躺在草地上,想着儿时的往事,让自己的心身融化在这一片自然之中。不知何时,一只老母鸡带着一群小鸡崽悠闲地从身边走过,同我一起沐浴在秋日的斜阳里,时不时偏着头望望远方,或叽叽喳喳引领小鸡在草丛中啄着虫子。我弯下身子像哲人一样审视每一棵小草,那半黄半青的颜色折射出了它的一生。它们的叶子大多数已衰败在土地上贴着,只有几片绿叶仍倔强地支撑着。像那些正在田间劳作的父老乡亲,饱经风霜的脸上布满了皱纹,然而那紧握锄把镰刀的手仍然固执地为儿女们支撑着一片天空。这些小草不知被牛羊啃噬了多少遍,也不知被鸡鸭践踏了多少回,经历了一次又一次几近灭亡的劫难,却又以让人心惊的毅力活了下来。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鼓楼里芦笙飞扬,琵琶铿锵。热情好客的侗家人急忙请客进屋。站在侗家吊脚木楼的走廊上,凭栏眺望,田野里一片金黄。虽然没有了夏日充满生机的油绿,却闻到了一股浓浓的稻香。一只只黑色或灰色的小鸟,成群地飞过田野,飞过那翻滚着层层金黄色浪花的稻海。随着稻田里打谷机的轰鸣声,田埂上与侗寨边的晒场里一个个忙碌的身影穿梭,木风车吱吱声此起彼伏,风车的漏口总是流下一箩箩的金色。簸箕箩筐便在抑扬清幽的侗歌声中把今年的收获盛起。

  不经意间,当风车摇下疲惫的夕阳。晚霞离远山只那么一点点了,天边红得像过年时写对联的红纸。晚风吹来,暮夜来临。西山的枝梢挑起了那钩新月。灯光下坐着那肌肤黝黑的侗家汉子,悠闲地抽着旱烟,侗家大嫂正忙着备办丰盛的晚餐,腌鱼酸肉米酒野菜散发出诱人的甜香。不免又要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吞下的是一天的劳累,汗水透出的却是一种丰收后的快乐与欢欣。

  哦,侗乡的那串秋,是侗家人用风车摇出来的,是侗家人用芦笙吹出来的,是侗家人用琵琶弹出来的,是侗家人用山歌喊出来的。爱侗乡的那串秋,更爱侗乡这山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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