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 斗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4年11月05日07:07 张秀超(蒙古族)

  叫斗,这个词有点生僻,新华字典上查不到。我在一个如枯叶般暗黄、稍一动就掉渣的纸本子上,看到这两个字。当我试探着把它们拼在一起,发出声音时,这本子的主人,一位80多岁的老人,那暗淡的目光,一下就如添了油的灯盏,倏然明亮起来。

  “对,叫斗!”他对我说,而后又补充说:“也是叫收。”

  老人告诉我,斗,是过去称重粮食的器具,秋后粮食归仓的时候,用斗量着计算数目。那是在金秋时节,选定风清月朗的夜晚,点起香烛,燃亮松明火把,仓廪洞开,在静的夜空,一个嗓音嘹亮的男人,肃然立于子实收获的场上,谷米装满量斗,那男人就高声叫喊出一个数目:一斗、二斗、三斗……那声音要端庄、高亢,那是对着天喊,对着地喊,也是对着人喊。那是告秉天地、感念上苍的风调雨顺,给了这么多养命的食粮;那也是告秉洒下苦力汗水侍弄庄稼的人们,耕耘有了回报!

  那晚,在仓廪殷实的香馨中,人们要载歌载舞,敬神,敬天地,祈福新的一年子实满仓。

  人们告诉我,老人嗓音洪亮,字正腔圆,他喊了一辈子的斗,他的本子上记载着喊斗的次数。人们说,他是老把势,他能够凭手感,一下就能够抓出子实的成色。他在叫斗的时候,把那成色好的叫金斗,而后根据成色分别叫银斗、玉斗……

  在这个深秋,为着民间申遗项目,走进燕山深处的村庄,看到那个喊斗的老人,和那苍旧的木斗,我的心就一直被一种情愫滋润着、抚摩着,它时常让我的眼睛不经意地发热了,似有一股暖暖的东西,犹如冲破阻隔的一眼泉,在心底脉脉涌流……

  “叫斗”这个词,在我的脑间盘绕,不由得让我想到了创作,想到写作这个行当的播种与收获。

  眼下,是金秋时节,我们这个行当,也迎来了子实飘香的收获时节。鲁迅文学奖踏着金秋的脚步揭晓;几乎就在同时,老舍文学奖、老舍散文奖也诞生了,冰心散文奖、朱自清散文奖也在不久前花落有主……

  子实,是大地的收成。文字,是作家心灵孕育的果实。

  那么,评奖,从一篇篇作品的汇聚,到优胜作品的脱颖而出,不都是颗粒归仓吗?不都是点数,不都是检阅,不都是一次收获场上的叫量吗?

  故此,文学奖的魅力和意义,不全在于揭晓的那个结果,而是在于所有的收获,摆在那里点数叫量的时刻。

  在乡间种庄稼的人中,有“把势”一说,“把势”也就是一个行当的高手。在我的记忆中,凡是称得上叫“把势”的高手,大都是虔诚地用心琢磨着这个行当的人。我小的时候常看到我们村里种棒子的高手,收获时节,总是挨着地看别家地里的棒子,尤其是比他种得好的棒子,他总要精细地看一看。凡是这样仔细打量的,永远是行市里的高手,一切的奥妙也就在这个打量中悟出来了,他就更知道来年自己该怎样种,会更别致一些,更积攒一些收获的信念。

  故此,凡是一次郑重的评定,都是一声嘹亮的吆喝、一声提醒、一种召唤。是的,只要你在这个行当行走,收获的日子都是节日,对于每一个播种者,都有激励、警醒的效用。

  作家的目标,只有对着生活,对着自己的心灵,对着自己的库存,奔着自己所能够达到的最高最好的方向努力。而后在那个点数收成的盛典中,去量一量、称一称,看一看在这一轮中,在所有的收成中,你的分量轻重、成色如何,这就是评奖对于写作人的意义吧!

  故此,每一个文学奖开启的日子,都该是我们的节日、作家的节日!每当那欢快的盛典交响曲响起的时刻,我们该尽情地闻一下仓廪的馨香,端起一杯香茶或者美酒,为得胜者干杯,为自己干杯,为秋收干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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