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个性寓于艺术创新之中

　　没有真正的艺术创新，就不可能形成作家独特的创作个性。我们从微电影《黑洞》的艺术创新中不难看到艺术的创作个性与艺术的创新的关系。办公室里只有一名男子(公司职员？)。只见他敲了几下复印机，从复印机里出来一张纸，纸上打印了一个黑色圆形。他把这张纸放在一个办公设备的台面上，他又随手把纸杯放在这个台面上。下面发生的事情令他惊讶不已：这个纸杯居然从那张纸的黑色圆形中掉到台面下面来了。这不是一般的黑圆；它是一个可以把手伸进去的黑洞。他有了这个发现，就试着将这张纸贴在自动售货柜上，将手从这个黑圆伸进售货柜里，居然可以从里面拿出几块巧克力来。他看起来很惬意地吃着巧克力。这时，他看到了财务室的门。他奔向那个门，将这张纸贴在门上，手从黑圆伸进门里，很容易地打开了门。他进了财务室，直奔保险柜。他将这张纸贴在保险柜的门上，将手从纸上的黑圆伸进保险柜里，一匝一匝地拿出里面的钞票。地上堆了一堆钞票。他把保险柜里手够得着的钞票都拿了出来，然后又从这张纸的黑圆往保险柜里爬去……

　　这就是微电影The Black Hole(《黑洞》或《欲望黑洞》)的情节。

　　这部微电影时长2分49秒，虽然十分短小，但仍有几个方面是值得我们特别关注的。

　　首先是其科学幻想的新颖独特。复印机随便或偶然打印出来的这个黑圆，具有神奇的“穿透”功能。这个神奇之物是整个故事得以发生的关键。如果这个神器的存在具有“合理性”，那么，以其奇异“功能”为逻辑“基点”，以其发现为契机，引发人物开发利用这个神器的行为，从而演绎出整个故事情节，就是顺理成章的了。这个神奇之物并非完全是无稽之谈，而是有一定的科学“根据”的，比如现在天文学上的黑洞，时空在这里发生扭曲，并且具有吞噬一切的特性。我们中国科学家还在实验室率先制造出人造“袖珍黑洞”。黑洞也是科学家当前热烈探讨的问题，霍金的《时间简史》也畅销一时。如果关于黑洞的设想具有科学性，那么，利用有关原理来设计制造一个能穿透任何器物的人造“黑洞”的想法就不是没有一点根据的。另外，从神话学或社会学角度来看，这个神奇的黑圆，与神话传说中的魔杖、飞行毯、隐身衣、阿拉丁神灯、宝葫芦等等神物类似，纯系满足愿望的幻想之物。如果那些魔杖之类的神奇之物可以存在于各类神话故事中的话，这个黑圆的幻想自然也具有其合理性——说不定未来的某一天人类真能设计开发出这种神器呢。有了这个神奇之物，人就可以随意满足自己“穿透”或“穿越”的愿望了。利用这个神奇之物去做任何想做的事情，当然也就有了合理性。这种引发故事的契机，比那种跌一跤就跌到秦汉、做个梦就梦回明清的“穿越”方式似乎科技含量更高一些、也更可理解一些。

　　其次是其故事结局的出人意料。那名男子很顺利地爬进了保险柜，全身都进去了。这时出现了情节的大逆转——贴在保险柜门上的那张纸飘落到地上，保险柜的门又恢复到原来的状态。只见保险柜震动了几下，剧终。这样的结局既出乎意料之外，也在意料之中，因为，贴在保险柜上的那张纸原本就是随手放在门上的，离开了按住它的手它就会落下来；原本就是靠着纸上的黑洞钻进去的，纸落地了黑洞就没了，那人就被关在保险柜里了。结局往往是叙事的落脚点，也往往是激发观众兴趣、产生审美快感的最重要一环。结局的出新也就是整个作品出新的最重要方面。《黑洞》在故事结局上与众不同、不落俗套，而且又是在情节的发展中自然而然地完成的，这就显示出作者的奇妙创意。

　　第三是其表现主题的鲜明深刻。在微电影《黑洞》中，“黑洞”这个神奇之物显然带来的是一场悲剧，它满足了他的欲望，但最终又把他毁灭了。观众都明白，造成悲剧的根本原因，不是这张可以满足其欲望的黑圆，而是他贪得无厌的欲望。贪得无厌可以说是文学艺术表现的一个永恒主题。自古以来无数的文学艺术作品都对人们的这个本性进行了批判。比如，莎士比亚《一报还一报》中的安哲鲁在代理公爵行驶权力的时候，就挡不住诱惑，做了他所要严惩的事情，应了“骄傲的世人掌握到暂时的权力，却会忘记了自己琉璃易碎的本来面目”那句话。普希金《渔夫和金鱼的故事》中那个贫穷的老太婆，最初不过是希望有一个新的木盆而已，但随着愿望的满足，她已经不满足一个新的木盆，而是要一栋木房、要做一名贵妇人、要做女皇……随着欲望的膨胀，结果是她得到的又全部失去，她还是做她的穷老太婆。这样的主题不断在文学艺术中翻演。也可见出，经过几千年文明发展，人类面临的基本问题还是没有根本改变。微电影《黑洞》不过是重新演绎了一次这个母题而已。但它又是创新的，它用一种新的形式、在一个新的背景下讲述了一个新的贪得无厌的故事。如果联系这个作品的未来指向性，我们也可以设想它是发生在未来的某一天，这样，未来的人们也将面临同样的问题：面对诱惑、面对欲望，他们将如何克服冲动、好自为之呢？所以，“黑洞”在这里是一语双关的，既指那个作为满足欲望的手段和工具的“黑洞”，也指人的无休无止的欲望的“黑洞”。

　　第四是其叙述方式的简明清晰。由复印机打印出一个可以穿越的黑圆，到主人公发现这个黑圆的特异功能；由从自动售货柜中取出巧克力，到打开锁着的财务室的门；由从保险柜取出钞票，到钻进保险柜，这些都是十分富有创意而且合乎情理的奇思妙想，也是别人没有过的创造，作品在不到3分钟的时间里就把这个故事讲述得颇为生动而完整。而且，整部作品自始至终没有一句台词，人物也始终只有一个，全部情节依靠表情、动作和行为来展现，一切都简简单单、明明白白。它不缺乏深度，又充满了讽刺性、批判性。可见，简单而常见的表现方式，也能创造出富有新意、富有个性的作品。这和那些“炫技”式的或“高深”的作品迥然不同。从这里可以看出，合乎情理、好好说话，是完全可以实现艺术创新的。以反情理、无逻辑为创新的指向，往往可能是找错了创新的路径。

　　这部微电影堪称创新之作，也同样堪称个性鲜明之作。从道理上讲，创新与个性其实具有一体性，因为，创新是产生与众不同的效果，个性当然也是与众不同的风格特点；追求个性是在创新，创新也能形成个性。可见，文学艺术要有创新与文学艺术创作要有个性，某种程度上讲是一个问题的两个方面，或者是两个具有内在关联的命题。微电影《黑洞》就很好地体现了这种一体性或关联性，也显示出艺术创新与个性表现的有效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