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心的一角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4年08月18日07:15 李蔚超

  杨凤喜短篇小说《水果炸弹》

  《山西文学》2014年第7期

  山西作家杨凤喜多年来始终坚持创作中短篇小说,在他的小说中,即使是那些被搁置在乡村的故事,也展露出了新鲜而现代的面貌。小说叙事圆转流畅、技巧娴熟,语言精确克制,善于着笔墨于人物的内心世界。

  《水果炸弹》讲的是一个剩男求爱的故事,结婚成本之高使得婚姻甚至爱情需要耗费不菲的经济成本,不得不谨慎世故起来的城市年轻人,一不小心就蹉跎成了剩男剩女。然而,杨凤喜没有选择一个庸俗的社会学角度写小说,《水果炸弹》里没有心机与算计,他塑造的男主人公是一个“有点呆”的青年。“呆”恰恰是今天社会缺少的人的性格和品质,“呆”在某种意义上代表着善良、淳朴、笨拙、坦率,在情感方面相信爱情并勇于付出。小说的女主人公温小素同样是一个个性鲜明而有趣的人物,她活泼、泼辣,独自在城市里打拼,面对追求者,她进退有度、游刃有余。温小素是一位公交车女司机,高强度的体力劳动使她的精神与身体一样疲惫不堪,她喜怒无常,情绪变幻莫测。

  在作者看来,传统罗曼蒂克式的爱情无法感化和治愈现代都市的冷漠与焦虑,经济基础决定了人的情感品质,正像离开的温小素告诉郑大魁的那样:“像我们这种人也许就不该有什么情调和浪漫。”于是,小说的结尾,作者让有点呆的郑大魁“爆炸”了一回——他把苹果当做炸弹扔向了公共汽车。这个富有张力和戏剧性的结尾当然符合短篇小说的艺术需求,但是,读到此处,我多少有些惋惜。难道,每一个现代都市人最终都会陷入焦虑和狂躁?每一个无法得偿所愿的挫败都要用爆发来泄恨吗?

  其实,小说中郑大魁曾经原谅了拒绝他的温小素。被温小素戏耍了一番的郑大魁一度迁怒于身边的每个人,但是“日子一天天过去,我渐渐也就没有了恨”。“有点呆”的郑大魁回归了平静的日常生活,他有失恋的痛,也有生活的快乐。这更接近生活和人心的本真。正如《水果炸弹》中,杨凤喜塑造的那些生气淋漓的真实可爱的普通人——爱当媒人的老太太王阿姨,唠唠叨叨爱贪点小便宜却也有一副好心肠,邻居两口子吵吵闹闹却有着平民夫妻的亲昵,每个人物都带着无穷无尽的生趣和朴素的温情,这种介乎于快乐与悲伤之间的感情,是杨凤喜的写作中弥足珍贵的部分。在我看来,“痛并快乐着”要比“快乐并痛着”和单一的“痛”更加贴近人的本心,因此,我为那投掷出愤怒的水果炸弹的呆气青年感到悲哀。

  与《水果炸弹》中对人物内心世界的生动刻画相似,杨凤喜的另一部作品《丹妮的背影》也呈现了他的叙事特色。小说讲的是“小三”的故事。婚外情在文学中并不是什么新鲜事,然而选择怎样的叙事方式、视角,需要作家精心考量,以免陷入庸常烂俗的套路。《丹妮的背影》将时间设在了女主人公闻燕来的老年,一个偶然的契机使闻燕来得知当年的情人的妻子宋丹妮去世的消息,她回想起过往几次想看看宋丹妮的样子,但是却因为自卑和心虚没有敢走到丹妮的面前,她看到的始终是丹妮美丽的背影,于是,她带着复杂的心理来到殡仪馆,一偿多年的心愿——看一看丹妮的脸。

  作为男性作家,杨凤喜以女性心理展开叙事,采取了更为客观的叙述语气,带着同情与体恤描绘人物内心细微变化,展示出一位因情欲驱动而短暂出轨的女性纠结的心境,她对情人的妻子产生了愧疚与好奇,好奇又演变为嫉妒和自卑并成为终生无法摆脱的梦魇。如果说被刻意忽略遗忘的妻子——“阁楼上的疯女人”代表着女性被男权社会压抑、遮蔽,处于孤立、缄默的他者地位,“丹妮的背影”则意味着女性的自省与清晰的自我意识:他属于她,属于另一个与自己一样拥有“妻子”伦理身份的女人,他不属于我。丹妮黑发披肩的背影映照出女主人公内心矛盾纠结的真实渴望——那些绮丽的春梦与残忍的自欺,逃离琐碎生活的欲望与对家庭伦理秩序的认可。如此贴近女性的内心世界,小说家的体恤、宽容和耐心让人惊讶。

  两篇小说的故事和人物关系都相对简单,然而对叙述人心理的描写细致入微,人物之间的对话也生动有趣,两者之间流转顺畅,让读者看到了这些普通人隐秘内心世界的一角。面对外部世界,人的内心总会产生相应的感受,喜怒哀乐、忧思惊惧,我们的祖先称之为“七情”,中医甚至认为任何一种过于强烈的情感都会伤害肉身,是为“七情伤内”——这是生活在现代社会中人们所谓的“病”。而好的小说会呈现人的内心,用故事、细节和意象描写出幽深而复杂的“七情”。阅读小说的我们看到了别人内心的一角,也可以反观自己从未察觉的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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