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人山淘金记(节选)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4年07月02日07:13 赵 瑜

  缅甸北部的野人山荒蛮凶险,瘴毒横生,战火频仍,却蕴藏着丰富的黄金砂脉。中国不少冒险家曾挺进缅北忘死淘金。赵瑜携带两台相机,深入热带雨林,亲赴淘金现场。本书中,他以大量图片和精湛的叙述,书写了关于生命和自然的传奇,对人性善恶的深刻命题进行了拷问,并揭露了许多鲜为人知的秘密。

  艰难驱进野人山

  早晨,吃了缅甸奶茶,油炸鸡蛋饼。老霍手下人拿我三张快照,办理入缅签证一个月。我在老霍办公室等待时,见到腾密公路指挥者常先生,他告诉我,中国出资修建了196公里新公路,向西通往密支那,路况不错,参考了著名的史迪威公路北段,也就是抗战后期广为传颂的“腾冲快捷方式”。新公路利用了丁司令控制的12公里地段,现已完工。常先生提醒我:路上有战火,可要小心!

  可惜未能与这位筑路指挥多谈,9时许,文虎来到甘拜迪,接我进山。我提起行囊欲行,老霍反复嘱咐文虎一件事,就是严防疟疾,又查问文虎金场有没有蚊帐,说就怕老赵生病,回太原交代不了朋友们。我与老霍约好过些天到密支那会合,看看挺进克钦邦有无商机。短暂离别,我有些感动。

  登上文虎的旧吉普,一台3万元从昆明买的二手车。噪音奇大,拉货不少,长治司机名叫老闷,神情肃穆。吉普向西疾进,驶上通往密支那的新公路,我们将在百公里之外右转,拐向北部野人山区。

  文虎介绍战况:几年前,先是克钦邦独立军控制这条公路,设卡封锁收费,补充军饷。自从缅政府军占据密支那之后,这条路成了战场,缅军丁司令所部逐段向甘拜迪推进,武力争夺关卡。沿途有双方炸掉的多处桥梁,政府军放火烧掉克钦军营地,留下残棚废墟随处可见。经年战斗中,这条路变幻大王旗,基本上被缅军管制,派遣工兵重新架桥,切断了克钦邦的南北联系。你看,克钦邦的“拉扎”指挥部在咱们右手,中央军委在咱们左手,这条公路就插在中间,还能和平吗?

  有一次,文虎冒险回运补给,遇到了战斗。文虎不顾前头打得凶,驱车勇进,赶在中途路口拐入了山林。当时江边金场完全断了粮草,弟兄们只好抓食蜥蜴充饥。

  这次会不会遭遇战火?昨在老霍那里,已知克钦邦“山兵”潜入公路一侧,到植物园抓壮丁扩军,不能当兵的,绑票要钱。这些天有消息说,甘拜迪又要发生激战,克钦邦还要打。

  行进不久,通过一架刚刚修复的工兵桥,其旁可见政府军守桥碉堡。这时,遇到前方武装士兵持枪拦车,文虎取出喇主席和丁司令颁发的塑料薄膜牌照,出示给士兵,老霍给我办理的入缅证件也发挥了作用。

  所有机动车辆,均须喇主席发放的特殊通行证。哨棚登记时,文虎放下10包方便面,哨所放行。沿途岗哨很多,文虎又准备了几份小费,说沿途撒放些散碎银两,有钱好办事。但长期劳作的人,对拿枪的大兵,不可一次给太多,要压价,否则难以持久应对。

  在100多公里的途中,我们遇到政府军关卡三次,均公开要小费、要买菜钱、要方便面。老闷就骂:老子跑这条路三年啦,少说也有五六十趟,没有一回顺利!是呀,且不说金场事事不如意,光说往返采购补给配件,已是举步维艰,困难重重。

  如此亦走亦查,西行三小时,中间吃了一顿手抓米饭。文虎对我说:从和平环境突然来到军阀割据的年代啦,赵兄感受如何?我一时无语,只顾凝视前方,文虎竟在后座上酣然大睡。

  刚刚驶离大公路,向北转入沙砾道路,向北部山地行进,又遇到移民局查车,万幸顺利放行。政府移民局虽然不同于大兵,却相当于半个警察局,以前某次,移民局曾连车带人扣押文虎,押回密支那,不交款不放人。文虎只好请喇主席守护金场的努努营长赶来调解,无奈,文虎给移民局买了一台数码照相机,外加一台快速出照片机,花掉70万缅币,约相当于4900元人民币,这才把人车放出。

  所谓野人山,并不是一条山脉,而是指密支那以北大部分山地。晚清地图即有明确标识,腹心地带包括从喜马拉雅山脉南部发源的两条大江以及江心坡,东侧与云南高黎贡山接壤,历史上属于欧脱之地,林广人稀,只有几个尚未开化的部族居住。今天的野人山区,遭到了严重破坏。

  燥热升温之中,可见沿途森林树木早已被砍伐殆尽,有卡车拉着种种木材和大树之根驶过,当地人还在挖掘余利。

  一路上没有任何路标。文虎说:要什么路标?再往里走连路还没有哩!果真如此,离大路渐远,森林稠密起来。北行一小时,村庄稀少,几乎无路可行。由于文虎采用机械挖金,所以,将挖掘机、铲车运到这里,只能自挖道路向江边前进。

  我们进入这种临时小路,五至十公里,少说走了一小时。小坑接大坑,泥水加石头,这时候则可以触摸到野人山的原始森林了。无奈陷车两次。幸而对面来了一辆缅甸人的改装小客车,总算用铁链把我们拖出。仰望两侧原始丛林茂密,我立即想起了二战时戴安澜200师陷入野人山的悲壮情景。

  后半程行车几十公里,是我数十年来所遇到的最差山路,让人浑身上下受不了,特别是腰受不了。吉普车继续北进,颠簸着向恩梅开江岸而去。还要两小时才能到达江边金场。

  老闷下车,手工扳启前轮驱动,以利于过瘴气十足的泥潭,步步为营前进。 

  行至一块伐尽木材地段,路遇喇主席手下的努努营长,见文虎而停车,说要去密支那走两天。 努努是喇的外甥,他统领一支丛林武装部队,管控着野人山里7家较大金场,老板都是中国人。这些老江湖无一不是国内腐败场上的玩家,谁都知道如何轻而易举地收买军官。

  今天,努努押送几名偷盗滤金绒毯的缅方蟊贼,文虎当然会适时出手孝敬,且出手不凡。治理腐败需要制度制约,在这里则毫无法规可言。我以淘金技术员的身份,与努努营长在他的皮卡车前留影。

  跑了整一天,大约200公里,实际行车8小时,让缅甸人拖过两次车,我们终于在昏黑的夜色中进入文虎营地。

  谁也说不准这一带的地名,只知从缅语音调上,叫做“代翁”。

  代翁就代翁吧,文虎金场离狗狗金场很近,从江岸上看,相距不过几公里,两位晋东南家扎了堆。但车辆通行却无比艰难,那简直不叫路。到处是挖掘机采砂留下的大坑,有好几丈深。你今天开车过去,明天肯定会变化。可以说,这里的淘金汉,基本上生活在封闭环境中,说不来是优美还是严酷。

  文虎用3万元人民币,重新搭建了几幢竹棚屋。全由缅甸人包工完成。据说盖一幢竹棚,缅甸人只需一把砍刀。竹床离地近一米高,防潮,文虎专门为我从外面买回干净被褥,趁着篝火的光亮,取出铺好。还特地为我挂好了蚊帐,严防毒蚊叮咬传染疟瘴。中国人床上多数架有蚊帐,而缅甸人工棚里却很不健全。说是当地人有些免疫力,但也不一定。

  淘金筛石机连续工作,隆隆作响,日夜运转,在严重噪音中入睡。半夜起来,打着手电筒记了以上片段,这混浊而又难忘的一天。

  人们为什么舍命淘金?这是一个问题。自古以来,黄金兼有两种属性,它既是商品又是货币,而后者的意义明显大于前者。那么,排除万难挖金子,实际上就是挖货币。谁跟钱有仇啊!

  文虎金场开眼界

  晨起,我看到工棚上贴着中国对联,红艳艳的,心中十分感慨。在人迹罕至的野人山中,七八个山西人形成了小型社区或称村落人群,努力保留了属于自己的文化符号。

  早餐,因老吴给了文虎小米,长治弟兄欢呼吃到了晋东南特有的小米稠饭。有位壮汉名叫大刚,亲自炒了土豆丝,说数月未得此美味,原先搬场地时,半袋小米放在卡车上,竟然让机油给污染了,把大家心疼得要命。缅甸虽然是个农业国家,但因为热,很少产小米,今能吃到小米稠饭,甚慰。

  大刚年轻时,家境穷寒,团伙窃取长治兵工厂财产,终至发案。大刚不是头头,算作“酒后随从”,判刑7年。他在狱中表现良好,一举抓住1998年抗洪捐款的时机,咬紧牙关,给灾民捐献3万元,成为山西囚犯捐助灾区第一人,被狱方评为“模范囚犯”,得到减刑表彰,实住四年半,28岁出狱。近年跟上文虎来了缅甸,成为骨干,常说全世界就数长治好。

  上午,文虎让胞兄与大刚包饺子,说老赵来一趟可不容易啊。

  文虎领我巡视工地一圈,占地约30亩。大刚说,世界上比较先进的金砂生产,也不过如此。

  了解基本工艺,始知首先要仔细看地:分析发现鹅卵石层,说明古代有较大河流经过,水小则不能冲金淤积。老辈淘金汉常说,“大河看滩,小河看湾,河直无金”,至今仍是不可颠覆的铁律,这一步,便是决定淘金者盈亏的魔咒。当代开发者也只能把地段看准后,才敢于开挖原始森林,伐木破土,花钱移民,然后正式挖掘工作大坑,揭露表土,直至金砂层。想起老吴曾向诸位推荐高人,说那人是武警黄金部队因犯事退下来的勘察专家,文虎却因战火局限着地段而没有采纳此议。老吴便臧讥这二人:只埋头拉车,不抬头看路!我立即附和:路线是个纲,纲举目张。吴:政治路线确定之后,干部就是决定因素。我:世界上只要有了人,什么人间奇迹也能创造出来。吴:世界上怕就怕认真二字。我:长征是宣传队。吴:长征是宣言书。我:长征是播种机。吴:支部建在连上。我: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吴:需要猛击一掌。我:事情正在起变化。吴:离右派只有三十公里啦!二人举杯笑喷,少年时代落下病根儿了……

  建场选址,要建在江岸高坡上,以利于导水滚渣。挖掘车不停顿地工作,剥揭去表面腐土层,再挖深色土层,均无金,直至见到异色砂层迭压,才算或多或少有金。这金层未知浅厚,启用重型卡车,轮番装载金砂于大型筛汰机顶部,10分钟自卸一车,同时用大泵吸来冲注水流,不断淘洗砂料。学名叫做“重力选矿跳汰法”。筛机分两层透水,第一层把大石滚下,第二层把小石筛下,使含有细金砂的浑水流入底层三只水孔,导出金砂浑水,注入三道下坡铁溜槽,废水沿溜槽回泄江中。关键在于,那三道溜槽上,铺设了近百张日本出品的绿色塑料毛绒毯,可以取换。溜槽长度几十米,由塑料绒毯一块块铺满,利用绒毯上洒好的水银,吸留浑水中的小金粒片。水银需要每日铺洒,废水泄去,碎金留下。

  各种机械连续工作20个小时,中午停机。工人们从溜槽里揭起一块一块滤金绒毯,集中在一立方米的铁皮大箱当中洗涮,留得水银及金渣储蓄于箱内。大约一个时辰,把近百块毛绒毯洗完,用慢水管冲涮铁箱。慢水从箱底开口处,把水银及附着其中的精华金砂流入不锈钢小盆内,盆一满,倾入一个塑料桶中,再接再倾,直至满箱金砂洗完,主要金体与水银同入塑料桶内。

  昨天路遇所谓盗金贼,其实就是在停机之前,不顾铁溜槽水流,偷偷用无金绒毯换取含金绒毯的行为而已。若非今日实地看过,怎么描述都听不明白。这些小贼都是附近的穷苦人,很年轻。而喇主席是不会轻饶他们的。

  把这只沉重的塑料桶抬离现场,抬到竹棚里,抬到两立方米的水箱前,由手法老练的技工,持一只淘金木盆细细淘洗。这种古老的淘金盆,在中国以全樟木为上乘,轻而耐用。缅甸此盆呈圆形,却不知所用何种木料,从直径看乃是巨树的剖面,树干细了显然不行。

  小小的闪光滚珠,集中在小钢盆中,积少成多,遂用红布裹起,从容用手挤压,布包里凝集出一个含金水银圆蛋蛋,像一枚银色包装的巧克力,学名叫做混汞金,也叫做汞膏。抗战中,山东八路军策动金农,从日军金矿偷金,说白了,就是在每日生产中偷一点混汞金,从而日积月累,烧炼成金,整块的黄金是很难得手的……现在,大刚接过这个圆蛋蛋“巧克力”,放在专用钢盘里,用手压扁,直接拿喷火罐喷烧。真金不怕火炼,少顷,盘中水银蒸发,留下橘红色金饼。冷却后变成黄色,竟与太行山区乡亲们常吃的棒子面煮疙瘩毫无二致,一模一样。把这只煮疙瘩过一过电子秤,便知多少克了。

  按说,中国早在商代以前,就有了黄金淘洗加工方法,几千年的技术,竟然比不过文虎大刚这帮家伙。

  奔波千万里,吃尽人间苦,直至阴谋诡计,流血拼命,都是为了最后这么一下子。无论金饼今大明小,只要有它,就有希望。

  我算开了眼啦!

  整个出金过程,始终有喇主席的武装士兵现场监督。我拍照全程,士兵们未曾阻拦。这些战士相当于“地税员”,看好了电子秤显示重量,掏出小账本记录,文虎员工当场签字,过几天集中上交账本存量的20%,税收即告完成。颇原始,但简便易行,没有中间环节。交税时,往往还是一块黄灿灿的金饼。

  中国黄金利用历史悠久,在殷墟出土了薄如蝉翼的金箔,在北京平谷发现商代早期成品,以一对金臂钏首开记录,那是套在胳膊上部的高贵饰物,其中一只,正仿佛今日金饼的重量,为78克,另一只93克。而古人计量金银包括烟土,向来以“两”而论,如说“大炮一响,黄金万两”云云,从不使用也不知道公制英制,更谈不上论盎司论克。那么,一两黄金究竟是多重?国人一片茫茫然。我也是这次掺和淘金秘事,才刚刚明白:一两黄金=31.25克。让我惊异更无法破译之处在于:中国古人千年计用的一两黄金,与国际市场交易的一盎司黄金,其重量竟然基本一致! 你看,1盎司=31.1035克=0.9953两,马虎点儿说,一盎司黄金与一两黄金几乎没有区别,拿到手头,谁能掂出那丁点儿差异来?

  遥想曾在上海洋餐吧,偶见汾酒甚喜且馋,我点沽四两,上菜欲饮。而人家以盎司计量,服务生以及领班,竟人人换算不来,四两酒该是多少盎司?这客人太土气啦。我犯急,说买你整瓶也罢,餐吧却说,整瓶无价,惹得双方好大不悦。早知如此,往后只须一挥手:打四盎司汾酒!不就结了——事后查明,此议仍属一厢情愿,餐吧之盎司与金衡之盎司,竟然又是两码事儿。

  今日这块金饼,重77克多,近乎于中国的二两半吧,大约值3万元人民币。文虎执意要送给我,他绝不是客套,我表示由我或吴兄补其钱,便同意收下。其纯度可达92%至94%,很不错了。带回去做个纪念也好。

  一位湖南怀化人,资深淘金客老龙,曾经安排他的老乡来文虎金场代培,算个技术员。想不到,此兄竟用老八路对付鬼子的手法,偷金! 他利用抽香烟之机,手捏一点混汞金即汞膏,抹入烟盒中。每日一两克,以期集腋成裘。这点小招子,很快被大刚细察,抓了一个现行。大刚持刀骂道:还敢在模范囚徒面前耍个偷字?老子是干什么的?文虎转告老龙,老龙说:让他滚!大刚等人还要惩处那厮,那人自逃而去。

  大刚性情开朗,为我模拟“窃金案例”,演示那湖南人怎样往烟盒里偷藏混金汞膏,神情十分到位。大刚说:要说偷,谁不会?咱们拉拢营长私下约定,日产70克以下不必上税,我便趁士兵麻痹之际,偷藏汞膏避税。动手偷一点,降低了产量,正好在70克以下嘛。

  现在,一位军营老兵,与山西人熟了,看到这些弟兄使用淘金盆很笨,便主动上手帮淘,手法从容细腻。

  大刚也学会了双手抓握喷火罐,冶炼汞膏出金。悲伤在于,那位窃金技术员悄悄离去,又在另一金场厮混,最后染上了严重疟疾,执意要回湖南老家治病,结果死在了火车上。故事留在后面,由湖南老龙补充。

  那江边,早已重新将百张滤金绒毯铺回三道溜槽里,重洒水银一道道。隆隆机声重又起,载重卡车往来装卸金砂,跳汰筛机重新工作。我专门乘坐缅甸司机驾驶的运砂卡车,上下往复装卸数趟。卡车每天搬运金砂1500立方,始出不足百克黄金,比例悬殊。铲车需在一块砂场挖铲三层,每层大约一米多深,挖到第三层,早已形成巨坑,才有可能日产黄金400克到600克。通常是这样,但也不一定,希望总是伴随着失望。而一个大坑接着一个大坑,生态环境则连根儿破坏了。

  水流滚滚与希冀绵绵,重新开始,日复一日。

  三溜铁槽所铺绒毯,总长80米,上部长约30米,为文虎等金老板所有,虽然不长却忙不过来。因此,中国金老板允许当地村长、家族头目和本土士兵,分三段收取下半部分铁槽绒毯,沿坡而下50米。当文虎中午停车收绒毯时,当地人也冲上前来,抓紧收取他们的下半部分铁槽毛绒毯,快速到近旁小溪边,淘洗毯上金砂,以期尽快把毛绒毯铺回槽上。一小时后,文虎重新开机。就是说,大型机械开采,流落遗失金砂甚多,反正文虎的人手也收不全,还不如让当地人把剩余部分回收利用,日出几克黄金是可能的。文虎说,这样也好,黄金规律,人家的地方,利益共有,干活有劲儿,不搞破坏,大家都好,你吃肉得大头,人家喝汤,才能保平安。

当地人就近淘洗铁槽上的绒毯,日有所得当地人就近淘洗铁槽上的绒毯,日有所得

  (摘自《野人山淘金记》,赵瑜著,作家出版社2014年5月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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