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是相通的,但相通的道路并不是所有人都能走得通。陈奕纯是集绘画、书法、文学为一体的三栖文人,以表现方式开创性的灵活多变,以不同的存在样式延伸和拓展着他的艺术疆域,以画与文的交互渗透,发掘和颂扬人世间的天堂之美。陈奕纯曾经说,“艺术就是一条寻找爱与美的道路”。在这条道路上,他以自己的灵性哲思,诠释着爱与美的真正含义。
陈奕纯继承和发扬中国画的传统,细究文人画的道德传承在新时期笔墨语境之下的不同表现,以情思之妙、笔法之精,展现艺术世界的“道”和美。不少报章媒体报道,自2005年以来,陈奕纯多次为重要场所创作了《三峡放歌》《盛世春光》等30余件大型中国画,人民大会堂金色大厅的主画《国色天香》,便是他的杰作之一。这些画,既有山水画,也有花鸟画。他的山水画,坚持以山为乐、以水为智、以空为悟、以远为觉的精神主线和天人合一的哲学追求,成为天地精神的最好代言。他的花鸟画,是一个千姿百态的自然呈现,美到极致,让人炫目、沉醉。他拿手的水墨牡丹,高度概括和凝练国人对牡丹的精神追索和生命探究,一笔一画之间,充满画家对祖国未来和美好生活的祝福和祈愿。偶然从《北京文学》等一些报刊,看到了陈奕纯的人物画,是与他的山水画、花鸟画同样超拔的艺术珍品。这些画细腻生动,讲究气韵,追求雅、精、淡的绘画情境,用墨清秀,简易不凡,力求表达超尘脱俗之美,深得宋代院体工笔精髓,是以小情致绘制大精神的艺术典范。他画中的人物形象,在承继中国人物画“吴带当风,曹衣出水”造型与描摹逼真的同时,更注重现代精神内蕴的深刻再现,演绎出超越尘世的“天使之美”。曾品读《夏风》系列,他在海南风情中刻画的女性人物,热情奔放、青春四溢之中蕴含着恬淡静美的少女羞涩,有着强烈的时代韵味,追求内敛之美、时尚之姿,细腻生动,温婉可人,笑容如清泉流云,神态似鹤舞仙风,是时尚青春的萌生,是灵魂向往的追寻,体现出道德精神的昂扬向上和无限生机。枝头的花、脚下的瓣,浅浅淡淡都是画家的故意,也为人物形象的塑造,增添缱绻愁盼、婉转清风。他的《圣湖之春》系列人物画,藏族少女的脸上,洋溢着充沛生动的民族风情,在冰天雪地的无边凄凉和雪山、圣湖的映衬之下,散发出精神的恬淡悠然和青春的无边憧憬。少女手中牵着的耗牛,神态可掬,与人物相映成趣。这也让我们发现陈奕纯的畜兽画的功力,其工笔畜兽,无论林中之王虎、草原主宰马、竹海精灵熊猫,或是其他类别,总是以庖丁妙手解构其形体结构,勾勒其万千变化的形体语言,在动静变幻之中,高度概括和提炼动物的内在精神,将其喜怒哀乐融汇进咫尺画面。他的写意畜兽,以简练的笔墨,表现生动的意趣和丰富的精神内容,以达到立其骨、传其神,以形写神、形神兼备的艺术效果。曾经见过他画中的马,有的卢之快,蕴赤兔之风,风雪任其驾驭,天地任其驰行,是画家桀骜精神的艺术再现。
与绘画相比,陈奕纯的书法同样精到。习练书法已有40多年,历代名帖无不熟于心、精于指。而其最深切的体会,书法的最高境界是建立在“天然”与“功夫”之上,是“道”与“技”的高度融合,更是书法情思和艺术灵魂的纸墨宣泻。比如他在为“汀泗桥”题名时,他流连于历代名碑法帖,更流连于汀泗桥的历史云烟、战争的硝烟卷腾、英雄的鲜血奔涌,这些都催生着他的豪迈之气,也让他沉浸于一笔一画的揣度与回旋。他要以自己的脊梁作笔,以流淌的鲜血作墨,将小桥的名字从远古写到当今,他要让自己的精神铺展成小桥的历史时空。从决意要写出这三个字,到真正成书,他用了一个星期的时间,尝试了茅龙、狼毫、兼毫、羊毫大小几十种笔,纸张用了一大撂,终于写出能体现“线的美、光的美、力的美”的三个榜书大字,重如泰山雄浑,韵如钢骨耀世。业已成家,陈奕纯完全可以提笔即写,但他以对艺术的严谨和负责,沉得住气,静得下心,留得住笔。他曾经为陕西的“黑虎楼”题名,则采用了另一种书写方式和创作精神,字体与楼阁相配,运笔讲究气势,点画轻重有度,整体追求精气神的灵动和飞扬,展现出一种流动的美、音乐的美。由此我们可以看出,在陈奕纯的毫素之间,字早已不是字,而是蕴含着他对生命与历史的品饴况味,以笔画提按顿挫的美丽节奏,游走萧散高逸之气,凝铸乾坤厚重风骨。“黑虎楼”的题匾,和他为中国中医药大学第一附属医院题写的“感恩亭”一样,应是他书法作品中的得意之作。
陈奕纯的书画艺术,妙不只在书画之内,更在作品之外:妙在他艺术思维大开大阖的豪放与落笔成书的小处用心,灵魂孜孜以求的豪放与艺术表现的婉约,意境与构思的豪放与造型笔墨的精致,用笔用墨的豪放与细节处理的巧妙,艺术大道与文人精神的历史豪放与现实艺术场境的具体实在……陈奕纯的画笔,在艺术的两极游走,你可以在“沙场秋点兵”之后,挑灯看剑;也可以在醉卧“荷花深处”之后,细数白鹭点点。所以,我们不得不佩服陈奕纯的艺术感悟和品味,以及他笔墨意识的超强掌控能力,佩服他处处流淌的才情和哲思,感叹他完全可以称得上是一个在笔尖上跳舞的舞者。
古之讲,“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陈奕纯是书画的妙手,同时也颇具文学修养,他以自己独特的艺术眼光,创造着文学的梦境,延伸着他艺术的想象,丰富着他关于艺术的奇思妙想。他常常把书画创作的经历写成心得,这些看似随意的素朴文字,却是心迹的自然流露,更具有真情实感,让人阅之动容。他的《时间的同一个源头》,在述写经历身体的巨大病痛,却以毅力和信念坚持画完巨幅国画《盛世之歌》时,得出了“艺术创作比人生更痛苦,比自己的生命还重要”等等感悟,情到深处,令人唏嘘,是作家情思的真实流露,表现出他对自我生命的苛责和对艺术的孜孜以求。他将三个有关艺术创作的时间节点,浓缩幻化成“同一个源头,是一朵朵盛世莲花簇拥着的澳门”,将一个普通国人的家国情怀与澳门的前途命运结合起来,如神来之笔,令人震憾。与这些创作心得相比,他的亲情散文具有更加强烈的感染力。《大地的皱纹》与以往暖色调的表达截然不同,从残酷的现实生活出发,调动其生活积累和艺术感觉,切剖,感念。能把大地的条条路径比作人脸上的皱纹,这无疑是陈奕纯的奇思妙想。“母亲额头上的一条条皱纹”,也就是他在文中始终追寻的那条路,人生之路,艺术之路。与此相关联的亲情散文《看着你一天天苍老》,原本是写母亲,却从《盛世之歌》开篇,全文串并起母子情深,形成了祖国、母亲、儿子三位一体的爱的交响,侧身而入,悬念迭生,爱成为大爱,美也成为超越人类个体情感的大美。陈奕纯的乡土散文,凝结着他对故土乡情的无限眷恋。《月下狗声》我们可以不读散文本体,可以不问“山月照得累了,河水不响,风也不响,大山的影子鬼鬼祟祟就出来了”,是不是显得有些灵异与怪诞,仅仅一个题目,就可以让你回味无边:月色的清淡与安静,可以与狗声的嘹亮相悖,是一动一静的反衬;但月亮的遥远与狗吠的空洞,却是距离感的暗合;月亮与狗,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空间如此遥远,却被“月下狗声”四个字拉得如此接近;月亮是色,狗是墨,被作家随意而美妙地泼洒浸润成一幅淡然静美的图景。《天使一滴泪》《我吻天使的羽毛》无疑是陈奕纯以心的纯净贴近天堂之美的代表作品,在他笔下,天堂景色与生命爱恋自然呈现,勾画出艺术家心目中最真实又最缥缈、最纯净空灵又最接近人间烟火的爱的天堂,这也是陈奕纯追求爱和美的灵魂走向……由此,陈奕纯以天地作纸,为我们画出了一幅宏远的逸阔山水,自然万物如此和谐,在万籁岑寂中相互抚慰与亲近。艺术的天堂之美与生命大爱随地流淌,流成金子般的文字,让你我共同享用。
陈奕纯曾经写过一篇创作心得《角度选择是我的探索》。细细分析,他所说的角度选择,其实就是艺术创作的切入点问题。陈奕纯把角度看作是爱和美的出发点,一上路就要与众不同,就要夺人心魄。比如《向上的春天》,这一标题给人的感觉非常新颖,第一眼就能给人以昂扬向上、绿意弥漫的感觉,如春天的第一次萌芽,带着拔节的声响;如早晨六七点钟的太阳一样,灿烂、年轻、给人活力、催人奋进。但其核心,是把握住了一种形态:“向上”。这种形态的出现,正是陈奕纯以画家之眼发现、以作家之思提炼的结果,是书画艺术与文学创新的有机结合,是独特视角下的创造性切入。这也让我们不得不叹服陈奕纯与人迥异的生命观察和灵魂体验,并独具匠心地以艺术之笔展现灵魂的奇异之境。
由此,我们不得不对陈奕纯进行重新的认识、分析和定位,他是一个把艺术宇宙装在衣袖间的人,不定在什么时候拿出来把玩几下,寻找着人间天堂的绝世之美,搜寻着超越人类灵思的奇妙语句,组合成仅属于他的异水奇山,惊一惊世人,然后便是哈哈一笑。
宇宙已撩开衣襟,等谁在它的脊背上,挥洒才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