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蜗牛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4年05月28日07:37 红 孩

  波音737平稳地着陆于首都机场的停机坪上,在那硕大的胶皮轮子与地面接触的瞬间,我竟没有听到一点的声音。我想,此刻所有的乘客没有人不佩服飞行员的技术有多么的美妙。那美妙也夹杂着对几位空姐空少的赞美。就在我从座椅上站起来的时候,在我身后五六排的座椅上再次传来凄厉的叫声——“我要蜗牛!”

  声音来自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从上飞机他就断断续续地这样叫喊,弄得飞机上的人们很是烦躁不安,但碍于是个孩子,谁也不好说什么。我看到孩子的母亲很尴尬,她不好冲孩子发作,只是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别哭啦,到北京奶奶家我就给你买。”母亲的话并没有奏效,孩子照样哭。看来,那蜗牛真的直入孩子的心里了。

  孩子和他的母亲是不是上海人,他们到上海是旅游还是出差我不得而知,我刚见到他们是在浦东机场的安检通道。当时,因为是几个朋友一同安检,我们只顾得跟送站的朋友挥手告别,并没有注意到我前面还有一对母子。等我把行李箱推进检测机走到安检员面前时,才看到惊人的一幕——在安检台上放着一个碗口粗的矿泉水瓶子,里边装着一只肥大的蜗牛,一边站着一男一女两个安检员,一边是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和他的母亲。小男孩哭道:“妈妈,我要我的蜗牛!”母亲说:“机场有规定,不允许携带小动物。”小男孩看了看瓶子里的蜗牛,加大声音哭喊道:“我就要我的蜗牛!”面对孩子的满眼泪花,两个安检员面无表情,只是直直地看着孩子的母亲。那意思很清楚,这是民航的规定,我们也没办法。

  那一刻,我真想求两个安检员,让孩子把蜗牛带走吧。热爱小动物,是每一个孩子的天性。我们不能因为人为的制度,而破坏孩子的天性。可这样的话我实在说不出口,我毕竟是中国野生动物保护协会的会员,国家林业局还聘任我为全国未成年人生态道德委员呢!我心里十分清楚,蜗牛是没有被列入国家野生动物保护名录的。或许它身份太低,到处都有,不像大熊猫、丹顶鹤那么稀有金贵吧。我也十分清楚,这只蜗牛即使被小孩带走了,也不会活很长时间,离开土地的生命注定不会长久。当然,如果小孩不带走,这个弱小的生命很快就因安检员随手往垃圾桶里一掷,一两个小时之后就会死亡。

  死亡,又是面对死亡。或许因为人到中年,经历的事情比较多了,对生命现在看得越来越重。就在几个小时前,从诗人周庆荣的口中得知,青年诗人卧夫因精神抑郁在北京怀柔山里绝食而死。生前,他曾筹资为自杀而死的诗人海子修了墓地,而且沿着海子的生活轨迹行走了一次。周庆荣说,卧夫生前一个月在一次诗歌活动中,跟他谈到死亡,他当时没有意识到这有可能是一次真实的表达,如果知道,他一定会重重地擂上卧夫两拳,把这个对生命不负责任的家伙打醒。可是,现在一切都晚了。

  我还想到,30年前,我在京郊农场工作时,亲眼目睹了养鸡场里一夜之间成千上万只鸡死亡的惨状。看着工人们用双轮车从鸡房里往外推死鸡的情景,我发现所有的工人都目光凝滞,仿佛一场充满血腥的战役刚刚结束。农场的技术员研究了半天,怎么也找不出鸡群死亡的原因。后来,请来市里的专家,经过逐一排查,最后得出的结论是:由于鸡场里的一位技术员出国到日本,回来时带回一只鹦鹉,而那只鹦鹉则带有一种弓形体病菌。这种病菌导致鸡群整体传染而死亡。听到这个消息,全农场的人都感到很震惊。想不到一只小小的鹦鹉竟有如此的巨大威力。

  这样的经历和联想,我能对孩子去说吗?即便我说了,孩子也未必听得懂。善良的心提示我,孩子还小,在这个年龄最好不要跟他谈有关死亡的话题。更何况,在常人的眼里,一只蜗牛能有多大的事?可是,如果我不说,我又该对孩子说些什么呢?我又能对孩子说些什么呢?看着两个安检员目光凝滞的眼睛,我觉得此刻我的眼睛也该是那样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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