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中的城池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4年05月28日07:20 曹海英

  某家沟是这样一个地方:不大的村落,四周有着方正的城墙,城墙有一米多宽,样子极像长城,土夯而成,外包青砖,隔几米一个墙垛子。城墙上可走马,亦可行车。只是,城的入口并没有城门,是有些颓败的黄土残墙,一眼就望得到村子里。墙内是一排土坯房,房头上挂着过去的老式门牌:××染坊、××油坊。字是不加修饰的木牌子上写着的毛笔字,讲究点的是浅的阴刻,多数都是直接拿墨刷上去的。只不过,窗洞寂然和黑暗,房里空无一人。不只是这几间城门口的房子,整个村子里一片寂静,好像一个无人的空城。

  这就是某家沟,曾经热闹非凡,人口熙攘的某家沟。我已经是第二次来这里了。上次来,也是空无一人,寂静无声。村子里的人都被迁赶了出去。这一迁已是好几年。曾经车马往来热气腾腾的城池一下子就荒冷了起来,并且,寂寂然再无动静。

  把村民们迁出去,是为了成就一个被概念化的旅游景点,一种能够挣钱的风景。可是,人迁了出去,城池空了下来,却迟迟没有建起一个游客如织的景点,相反,却像是一下子被弃了一样,人气散尽。空下来的屋子,黑下来的窗,像一个个张开的黑洞,一下子吃掉了过往多年积下的人气热浪,总之,一切能够游移浮动的,此刻都停滞僵硬了下来。

  这就是一个刚刚死去的地方。那些字牌,那些曲里拐弯的小巷,还有高高低低的房子,还有那些小面馆、小作坊,连一点余温都没有。我不知道这些房子是什么人留下来的,以前住着什么人。就是这里,要建成游客们住的具有山乡野地风格的客栈。从前的古村,突然要变身成人造仿古的村落。

  我一脚踩在了软软的地上,那上面铺着牛皮羊皮,整张的,把它们摆成活羊活牛的样子,只是皮囊里空空软软的。毛色鲜艳的皮货,让我觉得充满假象,让我心悸。我心悸得厉害——怎么又来这个地方?上次来时,还没有这些牛皮羊皮。怎么又遇到这样一拨人?他们一看,就不是这里的原住民——西装革履红光满面,其中一个30多岁的男子,我见过。他像上次一样,脸红红的,喝醉了的样子。我清楚记得上次是中午,而这次,很奇怪,一大早就喝成这样,并且,他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看上去不是什么好兆头。

  我们在一个狭长的房间,只够坐成一排的会议室里,听某位领导模样的人和那个喝醉了让人担心会犯病的人在谈合作的事情。今天跟着来看这个地方,是因为,这里荒置了好几年,终有人想入股开发,把它打造成一个仿古的小城、怀旧的老街巷。这设想很合时宜。到处都在改造,按照某种概念,把没有的改造出来,把真的改造成仿真的。

  改造,与某家沟并没有关系。某家沟的人,早已搬到城池外一个新建的方方正正的毫无特色的楼房里,在难以遗忘和不得不放弃中开始了他们与以往完全不同的生活。

  这就是某家沟,我清楚记起至少去过那里两次,并且,逗留了好久,不停在感叹和怀想。而它,只是我梦到的一个虚无,并非真实所在。这个本与我无关却让我无限伤感的地方,如此深地印记在我的梦里,并且这真实的触感、长久的感喟,让这座正在消匿的古村,穿过梦的边界,有了无比厚重的现实质地。这座梦里的城池只是一个莫须有的乌托邦?冥冥中,它似某种象征和寓言,从睡梦漫溢至现实,纠缠和焦灼着我……

  如此往复,梦中一再出现的地方,还有:房间拐角有楼梯的简易楼房,晨光中铺满红砖地的小院,小窗口洒进微弱光线的公共澡堂,一条拥挤迫仄小铺林立的巷子,一辆人满为患摇摇晃晃的公共汽车,一条长得看不到尽头的坡道……这世界可大可小,可长可短,这舞台亦真实,亦虚幻。

  当无以表达的时候,我记下这些梦,以及这些梦里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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