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侠叙事多变 侠义精神长留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4年05月07日07:31 黄尚恩

  “飞雪连天射白鹿,笑书神侠倚碧鸳”,金庸的一部部武侠小说伴随着影视剧的热播,曾带给我们丰富的江湖想象。在以金庸、古龙、梁羽生为代表的那一代作家之后,不断有新的作家参与到武侠小说的创作中来,写出了不少优秀的作品。近期,《人民文学》以较大篇幅推出了“武侠作品辑”,发表了由韩瑜口述,徐皓峰、徐骏峰著的非虚构作品《武人琴音》以及陈崇正的《玉蛇劫》、赵晨光的《沧浪水》两篇短篇小说。《人民文学》主编施战军说:“但愿我们这番谨慎的尝试,能够稍稍呈现出时下武侠文学某种新的创作动向。”的确,武侠文学经过这么多年的发展,除了按照传统的路子继续发展,也发生了一些新的变化,值得我们仔细去描述、总结。

  以真实的武林代替浪漫化的想象

  在《武人琴音》中,作者用“非虚构”的笔法写武侠,这的确体现了一种新的动向。《武人琴音》通过长者口述、后辈记录的方式,描述了尚云祥、韩伯言、韩瑜三位形意拳高手的武林生涯。这部作品与徐皓峰之前写的纪实文学《逝去的武林》形成呼应,后者写的是他二姥爷李仲轩的故事。李仲轩曾向唐维禄、尚云祥、薛颠三位形意拳高手学武,也是民国武林中的重要人物。徐皓峰在二姥爷生命的最后时光伴其左右,与之深入对谈,将其所述整理成《逝去的武林》一书。对民国武林世界的熟悉,为徐皓峰创作《道士下山》《大日坛城》等武侠小说、参与电影《一代宗师》的编剧奠定了很好的基础。

  徐皓峰说:“正是因为我写了比较多的纪实文学,而且在大学听导演课程时,老师都特别强调素材的收集,所以我写起虚构的武侠小说的时候,就会特别注意材料的真实性。我创作的第一部长篇武侠小说是《道士下山》,其实我原本也是想把它写成纪实文学,因为小说中几乎每一个人物和每一个事件都有原型,只不过我加了一些虚构性的描写。”因此,徐皓峰的武侠小说都非常注重挖掘真实的武林故事,将故事的背景设定为武术家所处的真实时代、现实城市,而不是“在现实生活之外再虚构一个江湖”。

  在徐皓峰看来,不同年代的读者可能需要不同类型的武侠小说。在传统的武侠小说中,我们经常看到这样的情节:一个少年掉下山崖却偶遇奇人或者武功秘籍,最后一步步练成天下无敌的功夫,杀掉魔教中人,然后退隐江湖。这是一种“寻梦”、“圆梦”的叙事模式。这种浪漫的想象与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文化氛围密切相关。但现在,越来越多的人不需要通过武侠小说来完成一种“想象力的补偿”。他们更愿意了解真实的武侠世界,了解更接地气的武侠掌故,以及武林中人的真实的人生感悟和内心世界。

  徐皓峰说:“传统武术人的生活方式,只要我们能够真实地描写出来,对今天的读者而言,就是一种具有浪漫色彩的东西。因为我们现在已经不这样生活了。用这些东西去代替传统武侠小说的浪漫化想象,是具有可行性的。”他结合电影《一代宗师》谈到,《一代宗师》其实是在讲武林的“规矩”。这些“规矩”渗透着当时中国的社会结构、当时中国人的生活状态,我们今天回过头去看,如此新鲜。

  将武侠元素引入严肃文学创作

  在《人民文学》刊出的这几篇作品中,陈崇正的《玉蛇劫》属于传统路数的武侠小说。主人公关多宝偶遇奇人,不知不觉练习“青蟒虚步”神功,助众人打退敌手,成为一派之主。在陈崇正看来,我们固然可以在武侠小说中注入一些“忧国忧民”的思想,但从本质上来说,武侠小说是一种供读者闲时消遣的文本,主要讲究“好读”、“好玩”,在此基础上再谈“寓教于乐”。他说:“我写的武侠小说大多没有什么目的性,也没有刻意强调要负载什么思想。我主要是在其中写自己的少年梦想,作为对现实的一种心理补偿。所以在叙事过程中,会加入一些偶然性的事件,使作品具有传奇性和趣味性。”

  陈崇正谈到,他平时主要写的不是武侠小说,而是一些具有批判性的严肃作品。他一直在思考怎样将武侠小说的元素引入到严肃文学创作中来。最近他写的小说《黑镜分身术》就进行了这样的尝试,他在小说中设定了一种“分身术”的神奇法术。在现代社会中,有些人分身乏术,自然渴望分身术;但有一些人却害怕分身术,神奇的法术会成为噩梦。故事通过对现实的折射和隐喻,去书写城市人对于乡村怪史的神奇想象。他说:“这样的尝试成不成功很难说,但是武侠小说中那些引人入胜的元素应该值得我们在创作中不断借鉴。”

  其实,陈崇正所推崇的这种“借鉴”模式在很多作家的作品中都早有体现。作家张大春认为,阿城的《棋王》就是一篇“埋伏”了众多武侠小说元素的小说。主人公王一生是一个棋疯子,一天到晚找人下棋。他一关打完又打一关,从队里面打到乡里面,从乡里面再打到县里面,一直打到全国大赛。与此同时,下棋的功夫越来越高。作品中还涉及朋友之间的互助和对手的最终和解等主题,这与金庸很多作品的叙事模式是一样的。张大春也常常设想:如何保留武侠小说的种种元素,再让它产生新的活力,加入新的细节……于是就有了他的长篇小说《城邦暴力团》。

  《城邦暴力团》是多种文学元素的融合,既有对台湾社会、政治的现实描写,也有对江湖帮会文化的细细雕琢,已经很难说它是一部纯粹的武侠小说。评论家兴安说,张大春的这部小说是在1999年到2000年完成的,那时“武侠热”已近尾声,而酷爱武侠小说的张大春却借用武侠小说的形式,对过往流行的武侠小说进行了一次颠覆:文字和叙述的生涩冷僻让人产生陌生化和距离感,也让痴迷于金庸、古龙的武侠小说的读者在阅读上有一种挫败感。可是,你一旦进入其中,便会领悟中国侠义文学的传统和它恒久的魅力。

  “武侠”在玄幻、科幻小说中的漫延

  实际上,更多的武侠小说不是发表在刊物上或者正式出版,而是在网络社区连载。随着网络文学的兴起,玄幻、盗墓、科幻等类型小说“风起云涌”,给武侠小说带来了巨大的冲击。很多作家,原来写的是传统路数的武侠小说,后来也慢慢引入其他类型文学的元素。这固然为武侠小说带来了新的转机,但有些评论家提出,武侠小说因此却被玄幻、穿越、科幻等元素所吞没掉,不再是武侠小说。在一些作品中,主人公就像在打通关游戏,很轻易就解决掉他碰到的所有困难,从中很难看到人的内心处境。

  但在评论家邵燕君看来,不必为武侠小说在网络时代的命运过多忧虑。由于网络文学的影响,武侠小说可能因此变得“不纯”甚至被吞没,但只要能够保持一种“武侠精神”,我们就应该抱以积极的态度。比如,网络作家猫腻的小说《间客》是在科幻小说中融入了武侠的元素。武侠小说通常有两个明显的特征:一是主人公自己掌握正义的标准,不按照社会规定来行事;二是用拳头解决问题,体现一种个人英雄主义色彩。这就是韩非子所说的“侠以武犯禁”。这些在《间客》中依然有明显的体现,只不过猫腻将叙事的背景从传统的江湖社会转移到虚拟的帝国和联邦之中。而且,小说中的打斗,也不像传统的那样相互过招,而是通过“战舰”、“机甲”进行激战。

  邵燕君认为,武侠小说所书写的江湖社会更多对应的是传统的农业文明,而科幻小说的很多背景设置则具有一种前瞻性,并以一定的现实为依托。如果我们用古代的背景来书写今天的问题,可能会把问题简单化;但在设计未来的图景时,我们可能需要对现实进行更深入的思考,从而使设计出来的世界更具有现实的针对性。当然,这只是一种相对的说法,需要每一个作家在写作时进行更加深入的思索才能实现。她同时注意到,对于成长于网络环境的年轻一代读者来说,“战舰”、“机甲”这类与动漫、游戏密切相关的元素,也许更加能够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并产生一种阅读的共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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