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7年5月,在孟良崮战役即将打响的13日晚上,为了让部队飞速渡过汶河,李桂芳和刘曰梅组织了32名青年妇女,每4人抬一扇门板,搭了一座“人桥”,一个小时的工夫,部队跑步前进,一个团2000人及时赶到战地,对战役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这件事,最早用文艺形式表现出来,是我家老大长水的小说《非凡的大姨》。电影《英雄孟良崮》表现这段画面时,是参考了他的小说。当飞跑的战士来到“桥”前,问:“什么桥?”答:“人桥!”“什么人?”“妇女姐妹!”战士们感动又激动地扑通跪下了。
为什么要搭桥?孟良崮以北不远处,是一条东西长的汶河。主攻的5个纵队,除了六纵从鲁南深山赶来,占领垛庄,堵死敌人后路,另4个纵队十几万人,都要过汶河。其中,一纵和八纵分别从东西穿插包围与隔断74师和两翼的联系,只有九纵要从正中直接打上。四纵还打打退退,为了不让敌人跑得太快,还不能真打。九纵如赶得巧,可以拦腰截住敌人,实现我们最早的想法,把74师消灭在孟良崮以北、艾山以西的平原地带。
国民党部队重点进攻山东沂蒙山,放在前线45万人,摆了一字“长蛇阵”。进攻的主力——国民党“五大主力”之首的整编74师,为急寻我华野主力作战,来了个“中央突破”,攻到蒙阴以东、沂南以北、沂水南部的坦埠一带,发现前面正是我重兵所在。岂不正合寻我主力作战的心意?想不到我们华野早就决定打74师。华野负责军事指挥的粟裕说:“只有打它,才有可能打破敌人的重点进攻,扭转战局。”5月12日晚决定的,5月13日运兵包围,13日晚打响。到14日打了一天,敌人都不知道我们到底真打谁。74师也不相信是打他。国民党中将师长、曾为“抗战第一名将”的张灵甫说:“打谁也不会打我!”但他觉得要和我军主力决战,两翼已相隔太远(我党中央电报:敌相隔40里就可以包围),需要靠拢些,需要占领制高点,艾山是高高的孤山,孟良崮地区是一片群山,矮的200多米,高的五六百米,是最佳地带,74师便急急爬上了孟良崮。九纵也就直接朝孟良崮打了。
九纵贴着艾山以东过汶河,几万人马,不在一处过,别处挽挽裤腿就可以过,独大崔家庄到万粮庄的一条要道,河道窄,却水深到人的腰部,脱衣服过,要耽误时间。所以,这天傍晚,上级通知负责后方支援工作的艾山乡妇女主任李桂芳,要抓紧组织人,找木料,在河上搭桥,两个小时后,有部队通过,并特嘱“不得有误”。这时,各村青壮年都支前参战去了,全是“半边天”顶一片天。李桂芳找到伙伴刘曰梅商量:“这么紧急,上哪里找木料?又上哪里鼓捣桥墩?”于是急中生智,摘门板,当桥板;人抬,当桥墩。她们分别去小崔家庄、西南官庄、大小辛庄动员了32个妇女伙伴,按4个人抬一扇门板,大家扛着8扇门板,到河滩上聚齐。先按高矮搭伴,再排好次序,演练一遍,单等部队到来。“人桥”,就是这样产生的,是急中生智,也是大智,是有史以来没有过的沂蒙山妇女姐妹之智。
32个青年妇女,有姑娘,有媳妇,抬着门板在水里站了一个多小时,当时是农历三月底,河水还很凉。开始有战士知道是“人桥”,还小心地在上面跑,后面跟上来的就只管大步流星。姐妹们在水里泡着,肩上一直觉得像被重重地打夯,战士有抬着大炮的,扛着重机枪的,通过时分量加倍地重,大家咬着牙坚持着。当中,李桂芳见有好些个像不撑劲了,与刘曰梅悄悄呼应,让战士稍停,喊了声:“听令,向后转!换肩!”当部队过完,大家提溜着门板,迈着哆嗦的步子,都瘫倒在河滩上。有的这时正来月经,从那时落下了妇女病,不再生育。
九纵在这场战役中,作战面最大,从东面独自打下雕窝,到当中与四纵、一纵、六纵打下600高地大崮顶、610高地孟良崮,又最后和六纵一部分配合八纵打下620高地芦山大顶,解决了74师最后残敌和指挥部。他们的伤亡最重。我们的老将军迟浩田,当时就在他胶东家乡的这个九纵,也就是在那次战役中受的伤,得到过沂蒙“红嫂”、“红大娘”的精心照料。
跑步过桥的战士,有些上了岸,一边跑步,一边用石块在路边大石头上写着“李桂芳”、“刘曰梅”。其中,有一些就再没有回来……
“非凡的大姨”李桂芳,今年已91岁,还很硬朗,曾当过副县长,参过军,当年长水采访她时,正在临沂市任民政局局长。“大姨”的丈夫“董伯伯”董文斌,当过沂南县委宣传部部长,沂水和莒县县委书记。我是1974年去沂水访问的他们。李桂芳战时也是报纸工农通讯员,,她写的《清晨起来有九声》,沂蒙山人好些都会背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