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悟想”抵达自由

　　张炜中篇小说《千里寻芳邻》

　　《长江文艺》2014年第2期

　　与去年发表的《小爱物》类似，张炜新作《千里寻芳邻》也是一部不落窠臼的率性之作。

　　与《小爱物》讲述的“复乐园”故事不同，《千里寻芳邻》讲述的是关于“寻找”的故事。小猫球球被舅妈带到城市之后，苦苦思恋留在乡下的好友——小猪春兰，于是逃离城市，一路寻找，历尽千辛万苦，终于回到了海边的村庄。在讲述球球遭遇的同时，小说还倒叙了她的母亲——女猫离开家园，誓死寻找抵抗海妖的英雄流浪猫(球球的父亲)的故事。两个“寻找”的向度尽管不同，但是驱使这对猫母女行动的动力却是相似的，那是一种在生命中涌动的血性、在灵魂深处呼喊的信念。在“寻找”的过程中，既有对崇高信仰的召唤、对英雄主义的颂扬，也有对现代文明病的讽刺、对生态恶化的忧思，更有对饱满生命激情的礼赞。

　　小说的主角是动物，充满了象征性。小猪春兰是小猫球球的“芳邻”，也是她“寻找”的皈依。球球寻找“故乡”和“芳邻”的过程其实也是“融入野地”的过程。她在大地上千里奔走，从泥土里获得了力量，终于实现了自己的愿望。

　　这两个可爱的小生灵又何尝不是人类的“芳邻”呢？可是，沉浸在物质主义和功利主义世界中难以自拔的人类会有这样的赤子情怀，不远千里去寻找“芳邻”吗？球球的漫漫征程，昭示着人类的回归之途。也许，我们只有重返自然的怀抱，与大地血脉贯通，对世界的神性充满敬畏、谦卑和感恩，才能寻找到自己的家园。

　　在小说中，张炜这位一向拒绝复制别人和自己的作家以天马行空的想象构筑了一个人与动物共通的奇异世界，拓展了当代文学的想象边界，带给读者意外的阅读欣喜。在这部寓言式的小说中，张炜以充满激情的笔触，激活了发自生命本能的感性力量，再一次对以工具理性为本质思维的现代文明进行了反叛。在他的心中，人与动物、植物是平等的，都是自然的生灵之一，人类世界与动物世界具有相似性。一般作家在处理动物题材时，大多会运用浪漫主义的夸张、拟人手法，让读者清晰地感受到那是一个虚拟的异类存在，而张炜却以写实笔法建构一个无差别于人类的动物世界。

　　庄子有言：“以天下为沉浊，不可与庄语，以卮言为曼衍，以重言为真，以寓言为广。独与天地精神往来而不敖倪于万物，不谴是非，以与俗世处。”张炜的小说兼有庄子所谓“三言”的特征，尤其是“卮言”表现得更为充分，“卮满则倾，卮空则仰，空满任物，倾仰随人”。于他而言，小说是生命的一种表达方式，无论是故事、结构、人物或是语言，在他的“悟想”中都已经突破了常规的审美经验和意识形态，进入到了自由的境界——以心写之，即是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