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照小人物的微世俗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4年02月28日07:29 桫 椤

  阅读生活中熟识的作家的作品有一个好处,就是可以在行进中不由自主地想到作者说话的样子,语气或神态或用词习惯。我多次遇到这样的场景,但都不如张乐朋给我的这种感觉更强烈些。乐朋在教育系统工作,与我也算是同行。正因为他熟悉教师们的生活,所以才能够将《一束莲》写得这样细致。《一束莲》作为头条发表在《中国作家》上,这样一个令人充满文学想象的题目,写的却不是那种可供镜鉴或养心的意境,反而一头钻进现实中,展开对世俗生活的深入观察,通过人物之间的关系,揭示小人物们的微生态。

  作为中篇小说,作者在作品中铺排了太多的人物,或许这是被读者指摘的地方。但作者显然不以为然,因为这些人物共同实现了作者想要达到的艺术效果,甚至这些人物就是故事本身。小说写一次再平常不过的电教评比,但这平常的评比却因为主办方、评委和参赛教师的各怀心事而变得特殊起来。表面上看是评奖的问题,进而呈现的却是人性的复杂。作品以石庆这个人物的视角入笔,通过他的所见所闻,揭示出一场看似公平比赛背后的内幕。举办者的背后是矿山,矿山之所以赞助此次活动是因为“这次赛讲结果很有用,当职称评审的资格”,田矿长的老婆许爱莲想谋得此奖——其实又哪里只是许爱莲、赵淑喜、王体育、邢老师等等,多少参赛的教师都怀着这样的期待,只不过选择的方式不同而已。而更为讽刺的是,石庆作为当地小有名气的电教专家,本来是带着作品来参加比赛的,却莫名其妙地被安排当了评委,而他的课件作品也从开始“被”合署姓名到最后直接让给了矿长夫人。

  《一束莲》的人物们之间构成了一个伞状结构,参加赛讲的老师是伞面,核心人物石庆是伞下的支点,而那些幕后的人物,矿长、陈主任,以及那些参与其中的教育中心的人,纵向排列成拉伞绳的人。作者这样的精心布局将中篇小说在叙事上的功能发挥到了极致,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成为整个故事的主脉络。说穿了,这些事,这些人,这些小人物的微世俗,在滚滚红尘中,这样的小阴谋实在算不了什么,在现实中甚至惊不起什么波澜,过后甚至都不会再被人记得,而且这样的事情几乎天天发生着。《一束莲》的成功在于,以一起小事件写出了这类事的普遍规律,以及置身其中的不同角色的不同表现。这种对现实的观照方式显示着作者的叙事功力以及对经验的准确把握。说这篇小说写得细致,乃在于作者深谙小说中人物言语行动甚至思维方式上的每一个细节,那种极真的现实经验若非出于其中,恐怕是难以想象的,甚至是极微的细节作者把握得也极为准确,在写石庆的心理活动时表现最为明显,而其中关于赛讲活动的叙述环环相扣,更是滴水不漏。

  《一束莲》还折射出了一个严酷的现实,那就是教师的生存状态。教师已经不是象牙塔里的主人,他们被放在社会的大环境中,与普通人一样接受现实的考验。公民对公平公正的呼唤反映出社会秩序的缺失,而《一束莲》所揭示的,正是教师在这个失范的社会中所面临的职业环境的恶化。教师的特殊性也决定了他们无论在社会环境中,还是在教育内部,都是弱势群体。矿长为了达到为自己老婆谋取私利的目的,不惜花费钱财赞助赛事,教育中心的领导则要通过操纵比赛结果来给予回报。显然这场比赛从一开始筹划就不可能公平公正公开地进行,受害者只能是那些没有背景的普通教师。石庆一方面是个受害者,另一方面他又悲哀地成为工具,虽然因为某种偶然的原因给了他表达自己意见的机会,但他不是一个能够在不公平的规则面前自觉保持自我的人。

  老实说,《一束莲》的写法我并不是十分赞同,读来有拘谨和刻板的感觉。而且这种低照度的写法只能将视觉紧紧地贴近现实本身,缺乏高度。但乐朋作为一个成熟的小说家,他或许有他自己内在的规矩,比如在这部小说中体现出的对经验的准确、深刻和缜密的把握,以及对人性多角度的理解和剖析,都是事关他创作风格的重要因素。卡尔维诺说:“一个人心甘情愿地立一条严格的规矩,并且坚持到底,因为无论对他还是对别人,没有这条规矩他将不是他自己。”透过《一束莲》,我们似乎也看到了张乐朋的那些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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