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优秀的作家,首先必备的当是一双发现问题的眼睛。只有善于发现,才可能从纷繁复杂的世情万物中,寻找对社会有引领作用的文学事件和素材。早在80年前,中国现代作家郁达夫就说过一句名言:“我为阅世而生,我为观察而来。”
“作家的眼睛,不是把地面上秧苗等表面现象,记录下来告诉读者,而是要把深埋在泥土里的土豆、萝卜、花生等不为人知的东西,发现挖掘出来,这就是文学作品。因此,发现,对我来说是最艰苦的心路。因为,我要竭力证明,我的发现与众不同……”冬夜,小雪飘落,温情如诗。临窗捧读驻石家庄某集团军宣传处副处长、军旅作家陈风波的作品集《发现,与众不同》,更是别有一番情感……
一
翻阅序言,一个情景,让记者感慨良多。
烈日下,一位老农和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在用锹翻地。天热、地硬,他们累得浑身是汗。
突然,孩子把地翻得很快:“别把锹踩到底,翻浅点儿又快又省劲儿。”
老人擦了一把汗,笑呵呵地说:“孩子,人勤地不懒。你流多少汗,地有多少产。种地千万不能糊弄地。”
小孩半信半疑。他们做了个试验:靠边的两垄翻了半锹深。过了两天在地里种了红薯。
收获的季节,遍地的红薯又粗又长,只有靠边的两垄,红薯长得又小又圆……
“把地翻得深,也抵半车粪。”勤能补拙。这是陈风波20多年前的真实故事。他80岁的爷爷,至今还在地里快乐地耕作。从小到大爷爷没给过他值钱的东西,但老人家在土坷垃地里刨出的一大堆人生道理,胜过万贯家产。很小的时候,爷爷就对他说:“道理别怕懂得少,能做到就不得了。谷雨前后种瓜点豆,记得再熟,到时候不耕种,错一时,就会耽误一年。”
陈风波的家乡在邢台市任县一个叫吴家庄的小村庄。那是一个水甜土肥、乡情纯朴的村庄。正是家乡那片肥沃的土地,给了他成长的力量和文学创作的源泉。
少年时代,黑白色的小人书把陈风波带进了一个个精彩的故事世界。能拥有一本自己的小人书,当时对他来说是最幸福的事。但那会儿,赶一个庙会父母只给两毛钱,最便宜的小人书也得两毛五分钱。在一次庙会上,陈风波在一个小书摊看上了一本《岳飞传》,蹲在那儿看了一遍又一遍。想买,钱不够;放下,舍不得。思来想去,下决心偷。趁卖书的老头儿不注意,他拿起书扭头就走。老人一下子拽住他的胳膊:“你还没给钱哩。”陈风波脸一下子红到脖子根。老人看出了他的心思:“偷书不算偷。爱看书是好事,这本书送给你。”这本《岳飞传》,至今仍珍藏在陈风波的书柜里。也就是一本本小人书,点燃了他最初的作家梦。
十五岁,陈风波背着高他一头的行李卷走进了民工队。建筑队每天十几个小时的工作时间,对于身材矮小的他来说是一种摧残。每天平均要搬2000多块砖。几天磨下来,每一块砖上都有他血淋淋的指头印。在内蒙打工10个月,陈风波没有放弃自己的作家梦,坚持读书写作。一天父亲给他寄来高中的语文课本。他高兴地从施工楼房的二楼跳了下来,一脚踩在一块木板上,10多公分长的大铁钉穿透了脚面。同村打工的工友,一人拽着脚,一人把木板拔了下来。伤口里有铁锈怕感染,他们拼命用手挤,最后干脆用嘴吸。那次脚伤,陈风波休息了一个月,每天背书十六七个小时。也就在那时,他读懂了鲁迅先生在《故乡》中说的:“天下,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便有了路。”
怀揣着故乡的丰厚给予,他走上了军旅之路。
在保定“飞虎师”的某团高炮连当兵,陈风波依然没有放弃自己的作家梦。每天白天训练,晚上写作,但投出去的稿子总是“泥牛入海”。
陈风波当兵那时,正流行点歌热,官兵们大多都随身带着一台小收音机,听听音乐和新闻。1993年9月10日是教师节,下午,官兵们正在操场训练。团政委潘长山带着机关干部到训练场检查。4点训练休息时,大家都围坐在一起收听天津经济广播电台的“七色花”点播节目。突然收音机里传出了“驻保定市固城镇51047部队高炮连战士陈风波”的声音。刹那间,整个训练场鸦雀无声。主持人叶珊用了半个小时的时间,播诵了陈风波“文采飞扬”的来信,结尾还给当老师的父亲写了一首诗歌《烛光颂》,点播了一首《苦乐年华》的歌曲。听完节目,团政委就把一个小个子的战士叫到面前:“这个兵,文笔很好,先在连队吃住,白天到宣传股上班,确实能干就调到机关。”
陈风波,一下成了全团的“名人”。官兵们经常看到一个背着相机的战士,到连队和训练场采访,也经常在军区的《战友报》上看到他的稿子。再后来,陈风波在部队提干,从团里干到师里和军里,芝麻开花,节节高升……
二
“文章合为时而著,歌诗合为事而作”。捧读陈风波的作品集《发现,与众不同》,最现实的启示就是,作家要想写出对社会有意义,为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好作品,还是应该到生活的第一线去,在生活的现场寻找灵感,去发现鲜活的故事。生活之树常青,无论是对文学创作,还是新闻写作,它永远都是一条颠扑不破的真理。
“脚底下沾有多少泥土,心中就沉淀多少真情”、“作品因亲近泥土而真实,作家因接受地气而厚重”、“只有融入士兵,作品才有生命”……这些话语,是陈风波多年创作的深刻体会。他经常一头扎进“兵堆”中:训练场上,和士兵们一身泥、一身汗,背着战斗装具、拎着冲锋枪满山跑;中午,和士兵们在帐篷外的阴凉处,吃着大锅菜、侃着“大山”,不时把汗珠子滴答到饭碗中;夜晚时分,和士兵一起站岗,在茫茫大漠中望着满天星斗,思亲想家;深夜,和士兵们睡在一个帐篷里,闻着脚臭味、听着震耳的鼾声,久久不能入睡;清晨,当东方刚刚泛开红晕,他和年轻的士兵在嘹亮的军号声中,迎着初升的晨曦,奋步前行……
火热的连队生活,如诗般青春气息,让人想扑进去,与之起舞、让生命放歌。陈风波把身子紧紧地贴近地皮,让脉搏和士兵一起跳动,一个个感人肺腑的故事、一个个生龙活虎的身影、一场场胜利的捷报、一幕幕回味无穷的场景,在他的笔下诞生,让读者强烈地感受到了新军事变革的足音、年轻的士兵活力四射的青春脉动、军队建设朝气蓬勃的前进动力!
泡一杯清茶,细细品读陈风波的一篇篇作品,字里行间都流淌着汗水的味道,闻得到士兵的呼吸。你会真实地感受到作品所融入的浓烈而深厚的情感。
古话说“泰山不如平地大”、“兵上三千出韩信”,毛主席说“遍地英雄”,河北的俗话说“石头碗筷都有用”、“没有没有用的人”、“没有不下雨的天”……
美丽的风景在基层,语言的大师是群众。谈到创作体会,陈风波一口气给我讲了一大串“悟语”。细细咀嚼、品味,一个个散发着泥土芬芳的字眼,闪烁着哲理的光芒,给人以深刻的启示:地皮所及,散发着泥土的芬芳,透射出生活的热力;地皮所出,才是挖掘创作的富矿。用材料堆起来的作品、挖苦心思提炼出来的语言,是没有生命的。身体融入、感情投入,迸发出来的文字,贯穿着血与肉、灵与气。多了解士兵疾苦,方能著之有据;多走进士兵心灵,才能述之有物;多采集士兵智慧,方能言之有灵气。
三
陈风波在作品中有这样的感悟:“发现,对我来说是最艰苦的心路。因为我要竭力证明,我的发现与众不同。文章和文字只是表达思想的一种形式和工具,没有政治家的站位、战略家的眼光、军事家的谋略、文学家的笔锋,我写的文章只是一张废纸。”
陈风波从军20年,他以军人的血性书写部队生活,自然给人以真实的力量。他们庄重地把生命和军人的使命、文学联系在一起,同他们笔下的人物,一同向着理想的高地冲锋。
品读风波的军事题材的作品,我深切感受到了一名军人挥笔铸剑,运用写作助推和引领部队建设的强烈责任心。他的作品绝不是对生活的直描、照搬,而是渗入了一名优秀军人的生活、情感、思想的艺术创造。与其说作家在描写生活,不如说作家在展示自己的价值观、思想方法。每一篇作品都能看出陈风波对军队和国防建设的强烈关注和对士兵的深情关爱。这些,都有属于他自己的敏锐发现,都来源于他扑下身子在生活的第一线的实际体验。
天下随安,忘战必危!没有战争的日子,部队只能靠演习来磨炼。演习不仅仅是部队战斗力的“磨刀石”,也是和平时期军人灵魂的考场。
如何让一支部队的建设成果,成为全军共享的一笔财富?它不仅考量着一名作家的职业素质,更考量着一名军人良知和灵魂。
拿破仑说:“世界上有两种力量,一种是剑,一种是思想,而思想最终能战胜剑。”陈风波以笔为枪,挥笔铸剑,剑与思想在他的作品中合二为一。因为,他的文字里迸发着强烈的思想性和战斗性。
2010年10月,某集团军从内蒙古的西北大漠到大兴安岭腹地的科尔沁草原,挥师千里,组织了一场跨区机动演习。陈风波随军采访。
风雨交加的草原之夜,让人恐惧。陈风波躺在帐篷内,不敢闭眼。刚有倦意,指挥所“遭导弹”袭击。深夜,在雨中转移阵地,让他第一次体验了“战争”的恐惧……
急行军飞驰在广袤的大漠。一声“敌机过顶”, 万人千车,瞬间消失在茫茫大漠。一堆臭水浸泡的牛粪堆旁边,将军们标准的卧倒战术动作,使陈风波不得不趴到牛粪糊糊里……
“战场”迷路,陈风波带着一辆勇士车像瞎驴撞槽一样到处乱窜。行至一名小山丘,想登高望远找炮阵地,远处两名战士向我们飞奔,边跑边挥动手中小红旗。勇士车仓惶猛跑,刚离开,身后传来震耳欲聋的声音。炮火覆盖了那个小山丘……
文学作品是否具有长久的生命力,在于作者投入了多少真正的情感,要想使作品生命力长久,必须投入感情。正是在草原夜晚风雨交加的帐篷里,在大漠急行军的车箱上,写在大兴安岭的风雪中,才成就了《备战,在战争来临之前》《我在硝烟炮火中……》等一系列荣获全军大奖的优秀报告文学作品。
中国作协主席铁凝曾说“文学是灯”,寓意是文学要有烛照人前行的力量。作为一名军旅作家,陈风波挥笔铸剑扬军威,以满腔的激情为我们这支英雄的人民军队,吹响冲锋的号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