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首情怀如火的老歌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3年12月20日09:09 舒 平

  一次知青聚会晚会上,一位同学即席唱起了当年流传很广的知青歌曲《惜别》:“红烛将残,杯酒已干,相对无言无言……”那满怀悲怆、深情萦回的旋律,一下子将大家带回那历尽艰难困苦又充满浪漫豪情的青春岁月,当年满头黑发而今两鬓秋霜的男女同学,随着歌声哼唱着,一个个泪水涟涟……

  其实这是诞生于20世纪抗战年代的一首历史歌曲,相传为郭沫若流亡日本期间的爱情故事,在东北青年学生中流行,70年代改编为知青歌曲,歌名《惜别》,又称《风沙之歌》,曾被定为“黄歌”遭查禁。歌词版本很多,下面是流传较普遍的一版:

  红烛将残,杯酒已干,相对无言无言。夕阳酒醉,谁晓长夜何漫漫。共君一夕话,明日各天涯,纵然惜别终须别,别后谁复知见期。

  关山远隔,魂梦相牵,无翅难翔难翔。遥望云天,思念故人泪沾裳。劝君多勉励,愿君常欢颜,只要心心永铭记,相隔两地又何妨。

  如蛾爱火,如萤爱夜,吾辈爱难爱难。风沙何惧,昂首挺身走向前。擦干腮边泪,脱去绣花衫,温室不是我们的家,要那漫天的风沙。

  爱情绵绵,如胶如漆,儿女情长情长。男儿立志,借有青年何悲伤。今宵与君别离,明日我归故乡,上天不负多情侣,深情蜜意永久长。

  各种版本的歌词差异较大,有的句子改得面目全非,如:“纵然惜别终须别,别后不知何日见”意尚可,太浅白;“纵然惜别终须别,谁知何年再见妻”有些牵强附会;“纵然惜别终须别,谁之多情负贤妻”叫人莫名其妙。而“如蛾爱火,如萤爱夜,吾婢爱男爱男”就让人啼笑皆非了。最后一段有这样唱的:“男儿立志,皆由少年何悲叹。今朝痛别离,明日赴战场,上天不负多情侣,胜利凯旋归故乡。”这与那种缠缠绵绵、卿卿我我的词句大相径庭:情侣痛苦别离,男儿奔赴战场,相聚只有等到赶走侵略者胜利凯旋的那一天。这似应贴近歌的原貌本意。后来搜寻这首歌的相关资料、信息,作家张铁成先生提供了这样的最后一段歌词:

  烽火大地,血染河山,祖国多难多难。风尘儿女,接受新的冶炼。残冬至酷寒,哪怕春遥远,迎接风沙在高原,跋涉犹未完。

  将个人爱情升华为民族大义的热血豪情,完全是一首抒发流亡青年赴难情怀的抗战歌曲了。

  歌的曲子缠绵而富激情,哀伤不失悠扬,通俗晓畅易记,听一遍就铭记在心了,藏于心扉的音律与历史的回声碰撞共鸣。相传这首歌是由郭沫若作词,一说是宋美龄作词,郭沫若原日本夫人安娜作曲,说郭沫若将返回中国,但安娜不能与其同行,从此将天各一方,在依依惜别中,安娜写下了这支催人泪下的曲子。

  几经考证,《惜别·风沙之歌》词作者不是郭沫若,也不是宋美龄,而是安犀和孙序夫。

  安犀,解放后改名为“安西”,伪满时期东北青年作家,著有长篇小说《山城》、剧本《姜家老店》等,经常在《满洲映画》(后改为《电影画报》)发表评论文章。新中国成立后在北京评剧院从事剧本创作,写过《向阳商店》《钟离剑》《野火春风斗古城》等剧本。孙序夫,又名孙北,笔名黑风,20岁就在伪满协和会剧团做编导,1943年流亡到重庆,后来加入民盟,致力于反抗国民党黑暗统治。1948年作为地下党员,配合中共沈阳工委接管《前进报》,创办《工人报》。1957年被错划为右派分子,长期下放劳动,“文革”后得到平反。

  这首歌是1941年末,孙序夫和安犀在锦州送投向抗战大后方的友人入关,与锦州报人在酒馆喝酒时,根据一首日本歌曲填写出来的。当时即兴联句而作《风沙之歌》的第一、二首。后来安犀又写了第三首,孙序夫续写了第四、五、六首,总共6首。《风沙之歌》表达了流亡青年的心声,在蒋管区大后方青年学生中非常流行,沈阳、长春等地很多人都唱过,后来唱歌的人改为《惜别》,也有人称之为《流亡之歌》。由于种种原因,歌曲虽受人们喜爱,但始终未能被歌本收录,几近失传,后来移植为知青歌曲才流传下来。北方文艺出版社1997年2月出版的《解语花——中国三四十年代流行歌曲》(刘健选编)曾收录其中,不过歌词不全,记谱也有值得修改之处。

  据孙序夫和安犀的老朋友赵家实老人回忆,这首歌的第一、三段的歌词原为:

  红烛将残,瓶酒已干,相对无言、无言!群羊就缚谁援?长夜何漫漫!共君一席话,明日各天涯,纵然惜别仍须别,谁复知见期?

  如蛾爱火,如萤爱夜,我辈受难、受难!风沙何俱,昂首挺身走向前!擦干腮边泪,脱去绣花衫,温室不是我们的家,要那漫天的风沙!

  “群羊就缚谁援?长夜何漫漫!”“如蛾爱火,如萤爱夜,我辈受难、受难!”是流亡青年不甘日本侵略者铁蹄蹂躏的反抗精神的真实写照,后来的“吾辈爱难爱难”似从“我辈受难受难”演变而来。网友搜集的歌词第二段是这样的:“更漏苦短,今宵话长,万绪千愁千愁……忘记别离苦,抛弃旧责任…… ”虽残缺不全,却贴近歌词的原貌。

  据网友“加拿大老华侨”回忆,还有一段歌词,曾在当时东北知识分子中传唱过:“如鱼得水…… 脱去协和服,穿上中山装,满洲不是我们的家,努力建设新中华!”而今我们见到的歌词仅为5段,最后一段疑似后人杜撰,各种版本内容差异较大。

  感受最深的是知青岁月唱起《惜别·风沙之歌》的那种心灵惆怅、悸动又有些亢奋的五味杂陈。“共君一夕话,明日各天涯。纵然惜别终须别,别后谁复知见期。”描写两个至亲的人即将离别时的难舍难分——在一个寂静的夜晚,两个人促膝相对,残烛即将燃尽最后一滴烛泪,杯中的送别酒也已经喝干,然后是倾诉、叮嘱和满含悲壮、幽怨的安慰与黾勉,“劝君多勉励,愿君常欢颜,只要心心永铭记,相隔两地又何妨。”不得不分离的忧伤与无奈,在看不到前途的情况下那种锥心泣血的祝祷。“擦干腮边泪,脱去绣花衫,温室不是我们的家,要那漫天的风沙。”要努力,要发愤,要在明天的大风大浪里闯出一番事业的殷殷期待。“残冬至酷寒,哪怕春遥远,迎接风沙在高原,跋涉犹未完。”做好了人生旅途艰苦拼搏的准备,下定了忍辱负重跋涉远行的决心。

  当年在知青中流传的很多支歌曲,能够让我至今还没有完全忘记的只有这一首歌。可以说这是一首洋溢着真挚,情怀如火的励志歌曲。唱起它,就不禁记起当年流行的那首主流知青歌曲:

  塞北的狂风吹硬了我们的筋骨,

  南国的烈日晒黑了我们的臂膀。

  ……

  时光匆匆,青春岁月一去不复返,然而那难忘的经历和动人的歌声一起,长留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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