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守土地尊严的孤独者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3年12月16日07:34 周明全

  潘灵《一个人和村庄》,《大家》2013年第6期

  城镇化是中国社会发展的一个方向。潘灵的中篇小说《一个人和村庄》将城镇化面临的诸多问题囊括其间。通过一个“消失了的村庄”和一个坚守者的处境,将农业人口进城后乡村社会的荒凉推向了极致,同时,也让人再次看到了城镇化趋势的不可逆。在小说中,作者反思城镇化、思考乡村、思考城镇化后人的问题都相当深刻。

  在《一个人和村庄》中,乡村青年小翠“到镇上赶开往省城的夜班车”。一个“赶”字将进城的急切很好地再现出来,也是近年很多农业人口进城务工的状态。但是,涌入城市的农民因为种种原因,并没有找到他们向往的幸福。《一个人和村庄》中,主人公包伍明在游荡了大半个中国后,无奈地回到生养自己的土地,一方面是因为他对土地有感情,但更隐秘的原因,却是他无法在城市里找到自己存在的价值。包伍明是第一个走出丫口村到外面见世面的人。上世纪70年代初期,父亲包崇仁带领包伍明在丫口村最偏远的一座山林间辛辛苦苦开垦荒地种玉米,收获之际,被“割掉资本主义尾巴”逼得上吊自杀后,少年包伍明纵火烧掉仇人的草屋背井离乡,漫无目的地游荡了几乎半个中国。流浪这么多年,吃尽人间苦头,包伍明始终不愿意说自己是哪里人。小说写道,10年里,他数次被送进收容所,却从没成为遣返对象。无论收容干部如何恐吓、如何诱劝,他的底线是:什么都可以说,就是不说自己是哪里人。也正因此,他无可奈何地失去了人生中惟一的一次爱恋,孤寡终生。

  故乡对包伍明来说,不是秘密,而是疼痛。身在长期形成的城乡二元结构中,农民自觉低城市人一等,包伍明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农民身份,就是这种城乡差别的直观反映。在城市,包伍明无法找到做人的尊严,他只能回到农村,回到生于斯、长于斯的丫口村。他在为自己、为土地、为乡村寻找尊严。在《一个人和村庄》中,包伍明不忍心让丫口村的土地荒芜,他想在丫口荒芜的土地上种庄稼。包伍明是乡村文化的捍卫者,“村口那棵八百年的银杏树”是乡村文明的见证者,包伍明坚决阻止将银杏树挖走,作为农民,他似乎还没有捍卫乡村文化的自觉,但他捍卫银杏树的行为,却是这种意识的朦胧表现。

  丫口村的男女老少都走了,包伍明却作为一个孤独的坚守者留下来守候着村庄,文中多次写了包伍明自己和自己对话,亦见其作为惟一守候者内心的孤独。每年祭祀时,他跪在每一个坟头,为每一个坟头点烧纸钱,以示追忆。小说的结尾处,包伍明将自己的羊全部取上乡亲们的名字,在除夕夜,“挑了最好的草料,投放进羊厩后,就站在羊厩边,把那些羊的名字全叫了一遍”,包伍明拉着二胡,陪自己的“乡亲”共度除夕。他虽然不懂得中国农民失去土地、农业凋敝会给这个民族带来深刻危机,但他从个人的生命历程中,从一代又一代人传承的经验里,懂得农业、土地、家乡对自己生命意义的重要。

  在城镇化浪潮中,包伍明有点悲剧英雄的意味,当他想耕种荒芜的土地时,“镇干部说你要在别人地上种庄稼,你就侵占了别人的利益,百分之百不对。”对银杏树,他亦无力阻止被挖走的命运。现有的土地制度,使得包伍明虽然回到了乡村,但亦很难找到自由,很难捍卫土地的尊严和乡村文化的尊严。这才是农村城镇化中应该考虑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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