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壁滩上的真相》是辽阔、雄浑、深厚、朴实的新疆大地给作者安谅“援疆三年”的重要馈赠。
安谅的叙述神情是专注的,很少游离、旁骛。安谅饱含激情地关注了大漠戈壁上的许多生灵,比如芦苇、红柳、胡杨、神木、白杨、雪花、羊群,比如沙丘、黑山、孤烟、戈壁、圣湖等等,在作者眼里没有什么比这些“生灵”更能呈现戈壁的“真相”了。是的,它们中的任何一种都能代表戈壁,都能代表戈壁“真相”, 无论是芦苇、红柳、胡杨、神木、白杨、雪花、羊群,还是沙丘、黑山、孤烟、戈壁、圣湖,它们都是大漠与戈壁养育的神圣 “生灵”。难能可贵的是作者给笔下这些事物以无法撼动的活力与尊严。伍尔夫曾这样说过笛福,“就这样,通过一再将那只普普通通的陶罐放在最突出的位置,笛福终于引导我们看到那些遥远的岛屿和人类孤寂。”安谅也是,他通过一个又一个普普通通的“陶罐”,引导我们看到遥远的大漠戈壁与大漠戈壁中许多个孤寂、顽强生灵的“巍然屹立”。 “一旦人类带着无尽的尊严巍然屹立,我们还有什么理由不感到完完全全的满足呢?”(伍尔夫评《鲁滨逊漂流记》),这正是我们观察安谅散文的意义所在。
安谅的叙述目光是澄澈的,如同作者笔下帕米尔高原上的雪。“雪是洁白的,云朵也是洁白的。雪山就是栖息不动的云朵,云朵就是漂浮不动的雪山。如此连绵数公里……在这洁白的群舞之中,心灵的底版也被渲染得一片洁白”(《神山与圣湖》)。在作者笔下,帕米尔高原上的雪是洁白的,慕士塔格峰下的玫瑰也是洁白的。她们在慕士塔格峰下灿烂地绽放着,装点着奔莽的雪岭和冰峰。同样洁白的还有高原上的人。他们的肤色也许是黝黑的,但他们的心灵是洁白的。“我们的汽车在喀湖期间,一个肤色黝黑的男子追随我们的车,小跑了一阵。他的手里举着一把折叠伞,是我们的”(《神山与圣湖》)。即便是“黑色一片”的黑山,作者仍然发现了一片“晶莹璀璨的天地”,“在黑色浅浅,黄土呈现的地方,那些色彩斑斓的石头,会惊人地出现在我们的目光里……花瓣一般的碎片,却依然剔透艳丽。有的则半嵌在土中,等待你去发掘”(《黑山走一回》)。这既是作者想要的,也是读者想要的。
安谅的叙述体魄是硕健、结实的,所以他发现了那么多同样硕健、结实的东西。这让人想起他笔下的巴尔楚克的羊,此类羊种“全身被毛白色,一般不掺杂其他色斑,显得干净清爽,而羊体本身又硕健结实,黑色嘴轮,耳际略有黑斑,公羊母羊均无锐角,属短脂尾,行走跳跃,活力十足”(《巴尔楚克的羊》)。可以说在安谅的笔下,万物生灵都与巴尔楚克的羊一样硕健、结实,活力十足,还有那大漠孤烟、移动的山丘、白杨树的叶片等等。“有一日,在茫茫戈壁行驶时,也真的撞见了这一幕。这真是一个奇观,远远地,一蓬烟雾笔一样的坚挺,冉冉上升,它不像常见的烟雾或者蘑菇云似的腾飞,或者随风蓬勃飘散,它直立着,仿佛是一个幽灵,心无旁骛地引体向上,它的线条是刚劲的”。这正是作者笔下刚劲的大漠孤烟。
好文字应该让我们看到璀璨夺目、形状各异的事物及我们自己。安谅让读者看到一片深邃一片纯净的神山与圣湖,看到诗情画意自由流淌的戈壁,看到“或独木成林,枝叶繁茂,相互依偎,情深意长,形态各异,又神态相似,曲折盘旋,但不失魂魄”的天山神木(《向天山神木致敬》),看到“无风,但满树银光闪闪,一眼望去花朵璀璨夺目,形状各异,朦胧中倍感鲜活”的天山白杨(《戈壁滩上的真相》)。我们正是借助璀璨夺目、形状各异的事物,找到了同样璀璨夺目、形状各异的自己。
我想,这就是戈壁的真相,同时也是叙述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