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平《海的夜曲》:当成长与艺术精神相遇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3年10月21日07:42 王帅乃

  在国外儿童文学世界里,“艺术家成长小说”早已自成一脉并且收获颇丰,特别是其中反映少女艺术家成长的一些作品,吸引了读者和批评界的共同关注。这类作品从性别与童年两个角度入手,关注对文学、艺术具有高敏锐度、强感知力的儿童和少年,重点描述他们对构建独立的主体和文学艺术追求的过程。这类艺术家成长小说最本质的特征就是儿童、少年主人公的个体独立是通过其对文学艺术境界艰难的探索感知、对自身艺术生命维持独立而执著坚守来实现的。可以说,艺术家成长小说对儿童或主体性的呼唤这一主题的表达有着天然的优势,在这类作品中儿童人格经历成长完善乃至最后独立的过程得到了纯粹而畅快的抒写。但这一题材的小说在当下的中国儿童文学作品中却极为少见,几乎形成了这一领域的空白。不过,如今青年作家翌平已经开始将艺术的触角探入了这一蕴藏着强大生命力量的题材领域,《海的夜曲》就是这样一篇凝聚着作者灵性和勇气的心血结晶。

  也许男性作家在创作具有“崇高”“壮美”特质的作品时具有天然的性别优势,但翌平显然并不满足于此,在他的作品集《穿透云霞的小号》中,我们惊喜地发现了“优美”的柔曼音符——《海的夜曲》。这是一篇翌平现实题材小说中少见的专注于细致雕琢女孩形象的作品。尽管作者仍然选取了“夏翊”——一个男孩,作为“见证人”,运用次要人物视角的方式叙述整个故事。这种手法在有利于保证翌平作为男性作者对女孩形象塑造具有客观性的同时,也使作品与读者保持了较为“讨巧”的距离:当“夏翊”进入场景,就和主人公“馨子”以及另一重要人物女孩梧桐形成互相映衬、矛盾、对话的关系,这无疑会加强作品表现人物和主题的力度,另一方面作者也方便借“夏翊”对主人公或其他人物、事件形成某种观点作出评价而介入作品,使作品带上浓郁的抒情气息,这一点与《海的夜曲》希望达成的风格无疑是契合的。

  《海的夜曲》自始至终贯穿着与成人艺术家小说一脉相通的“艺术家的忧伤”。深沉而富于力量的大海、无边无垠的夜、黑暗的后台为小说提供了基调,充满迷惘与悲伤的小提琴独奏曲《沉思》在文本中的串联使得该文本兼含小说与浪漫主义音乐艺术双重气质的独特魅力。以对自然的热爱、对未来的幻想为要义的浪漫主义音乐、经典童话《海的女儿》与《沉思》独奏曲背后泰伊斯的悲剧故事不但为小说“编码”,更是与本篇小说形成了文本内的互文,互相映衬、相得益彰。《海的夜曲》全文就是一部用心谱就的在当代中国、在我们身边上演的“少女艺术家成长悲曲”。小说最令人心动的地方,是“馨子”满怀希望与热情为全校同学演奏完《让我们荡起双桨》(显然这首教师安排的曲子在此处或多或少带着些意识形态色彩),想演奏自己最喜爱的作品《沉思》时被阻拦,又被当作展览品般一再成为主持人口中的“身残志坚”的代表被按在台上接受观众同情而带着敬意的目光,紧接着被送下台独自一人对着幕布听着台上传来拉丁舞曲的热闹声音。当“馨子”面对着化妆间镜子中的自己拉起《沉思》,悲剧效果被作者渲染到了最大,任何一个对艺术有着痴迷、对舞台有着渴望的“艺术家”都能体会这一刻女主人公心中涌动的被压抑的巨大悲伤,然而“艺术家人格”就在、也只能在这样痛苦的蜕变中锻造、铸就。这一刻,世界抛弃了“饥饿的艺术家”,然而艺术家也借此超越了现世。不知道作者是否有意,作品似乎隐隐地传递着这样的声音:艺术家最终应该意识到他们的世界并不需要人们过多的关注,因为人们的关注总是与艺术家所期待的、理想的关注出入甚大,人格与艺术的独立总是与苦行一般的百炼成钢的过程息息相关、别无他途。罗伯特·特瑞兹认为,女性艺术家成长小说的一般手法除了令少女通过其醉心的艺术确立起独立的主体,还经常穿插成年女性的言行作为参照的标尺。《海的夜曲》中,“馨子”的妈妈“常老师”就是一位优雅温柔的单身女艺术家,她对“馨子”及另外两名学生有着极其重要的影响,她把残疾的女儿唤作“小人鱼”,支持孩子们追寻自己的理想,当女儿受到伤害时她有足够的智慧与决断为孩子提供温柔而有力的保护。

  其实,我们也许可以说《海的夜曲》是一篇围绕着精英艺术家(或者说知识分子)的生活状态与理想追求展开的小说,这一点和翌平大部分现实题材的小说有着显著的不同。文中的几个小主人公皆是有着“天赋”的艺术气质,并且从小就接受相关的训练。“夏翊”和“梧桐”原本学习钢琴,后来因听闻“常老师母女”的小提琴声而“转行”,这样好的学习条件和几乎为零的“改行”代价全是因为他们有着一般孩子难以拥有的“精英家世”——“夏翊”的父母是画家,“馨子”有一位作曲家父亲(因病去世)和一位小提琴演奏家母亲,作品对“梧桐”虽没有明确交代,但我们还是能从她家“被妈妈擦得木头乌红锃亮的老旧的立式钢琴”和她那“是钢琴老师的好朋友”的父母中窥测一二。如果说《海的夜曲》对这一群体的集中关注拓展了翌平的创作题材,那么这样的设置可能也或多或少地削减了作品力度,也许作者可以尝试将三个小主人公的身份作更多样化的处理,那么艺术的恢弘的伟力与蕴藏于儿童体内的人类的理想型人格的力量在发挥其独特作用时才会愈显强大。

  一般而言,儿童艺术家成长小说里作者普遍关注这些正在成长的艺术家的“发声”问题,而在艺术世界的徜徉就是他们表达自己“话语”的方式——拉小提琴、写作或者画画等等,都是儿童关于“说话”、关于构建独立主体的隐喻。目前国外此类作品中,相当一部分在作品的最后让女性艺术家们放弃其艺术生命而投入爱情、家庭以及更世俗的一些事业中,或者是她们从头至尾都不认为自己是一个以写作、拉琴等为终身事业的人。与传统的男性艺术家成长小说不同,女孩们并不坚持维护自己主要的作为“艺术家”的身份,如《小妇人》中的乔·马奇、《长春树》中的弗朗茜·诺兰等等,她们更关注诸如“考大学”之类的问题,这其实是主体人格的一种溃退。而目前国内探讨儿童成长成熟的小说,则多半不将眼光放在孩子构建独立人格这一点上,往往是以认识到成人世界的无奈为结局,似乎“成长”的另一个名字就是“妥协”;或者就是将结尾消解在对青春期的诗意咏叹中,描述的家庭、友谊等等问题得到化解,但作品总是停留在对具体问题的探讨上,主人公经历种种后也未见人格成长上的“断奶”,对未来的态度也多半暧昧不明仍显稚气。《海的夜曲》之所以让我们惊喜,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直到作品的最后这种主人公的“溃退”都不曾发生,三位主人公和他们的父母都在生命的旅程中选择了与艺术不离不弃的相伴,女主人公“馨子”甚至以生命之力为年轻而独立的“艺术家人格”作了最纯净的注脚。我想,即使就这一点而言,我们也应该感谢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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