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穿皮鞋的“师弟”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3年08月12日08:04 顾 飞

  在鲁院碰见的第一个同学就是黄金明,因为他住我隔壁,我们必须遇见。

  之初,我们都是交流阅读。到了鲁院,没有谁敢说自己不读书。很遗憾,我和金明在阅读上没有太多的交集。大约是我读过的,以及自己一知半解的汉语著作,他都读了,而他正在读的诸多外国文学我又不感兴趣,所以有一阶段,我们谈不到一起。

  黄金明宿舍床上和案头堆放的,除了同窗赠阅的几册作品,就是外国文学。为了表示友好,有那么几次我做过短期的借阅,却也只是翻翻了事,连不求甚解都没能做到,就勤借勤还了。

  最初的阶段,我们能够亲近,只因有两个共同点,其一是不喜欢莫名其妙的应酬。其二是我们和来自陕西的林权宏成了朋友。林师傅为人内敛忠厚,赵堡太极拳嫡传弟子。在我们表示想利用业余时间学拳健身时,他很痛快地答应了。于是,林师兄由学长而师傅。林师傅单纯、善良、热心、好脾气。我们在他身上学到了很多东西。

  序齿排班,在小小的太极队伍里,我忝为大师兄,金明排行第二,他学拳最是认真,虽然我们的太极拳一直打得不成样子,彼此情谊却日渐加深。

  住在隔壁,一起学拳,都不擅应酬,早晚厮混,自然就熟了。话题因此获得伸展,金明是一个平时随和、在文学观点上爱较真的人。班级里定期组织学员作品研讨,大约在某次研讨会上,有同学表示中文典籍尚且没读完读通,遑论外国文学?将我们老祖宗的东西能很好地消化已属万幸。这个观点和我的不谋而合,只是言辞没有该同学激烈。金明私下和我讨论,说这个观点不对,我们应该兼而学之。他认为中国当代文学,其创造性远远落后于近现代外国文学。他进而认为:文学创作,假如失去了创造性,则前途必然黯淡。

  我表面唯唯,该观点让我这个文学外行耳目一新,并且不由自主地再次审视自己的阅读取向。在很大层面,我觉得他的观点是对的。

  金明还推翻了我另外一个文学认识:文学行业里,全能选手,往往多而不精,且我个人一向不喜欢这样的选手。但金明就是这样的选手。

  在他不同文体的作品中,我个人偏爱其诗歌。对他诗作的肯定与赞美,已无需我赘言。倘若允许我这个资深读者对当代诗歌做一次私人检阅,那我会真诚地将黄金明的诸多诗作排在队列的前面。我喜欢他的语言,无论是含蓄还是直露,无论是长句还是短句,他总能表达出特有的诗意。读他的很多诗歌,假如你是汉语爱好者,你会发现作者懂得汉字,懂得汉字的诗意排列。通过文字,甚至是简单的文字,就能塑造出生动的意象,进而体现或者悲悯或者忧虑或者美好的情怀。说文学要讲究创造性,优秀的诗歌,本身就是创造。

  在我们相识的中途,我读到他的长篇散文《少年史》。毫无疑问,这是一本被诸多评论家忽视、被很多读者错过的散文集。它是10年前黄金明对于故乡、成长、少年记忆……最真诚也最用心的记录与表达,不同于他现在的散文,那时候的黄金明更为勇敢与天真,少年的辛劳、收成的喜悦、灾害的悲伤、成长的忧郁、向上的努力、故乡的巨变……贯穿于他对于少年时代的整体追忆。黄金明的散文体现着自然地散发与倾诉的意味。这无疑是一种写作的气质,高贵的气质。

  承蒙他青睐,给我看过一些他的小说。它们虽然多少有别于我固有的阅读习惯,但它们却同时也在证明着黄金明自己的文学观点:创造性。发表在《钟山》杂志上的短篇《默杀》很能体现这一点。这是一篇异常诡异的小说,一个乡村男人因为一场不被承认的爱情,而遭到了全村人的算计:他们对他视而不见,把他当成一个疯子,其目的是欲通过集体长时间的漠然逼他自我崩溃。它有卡夫卡的表象,却又是那么的不同。单纯的故事性,已经不是黄金明创作追求的重点,他力图通过他的叙述营造出一个氛围,把离奇还原为简单,将人世间的不可能变成可能。这当然不仅是一种追求,还是一种能力。至于黄金明对小说技巧的探索与展示,也许另一部中篇小说更有代表性,那就是《夫妻长谈》。这部小说表面上是探讨爱、探讨生活与背叛,实际上很能体现黄金明的叙述能力与小说野心。我读完后对他之于小说的结构、技巧等诸多方面的追求相当佩服,却一时无法总结,所以我们也就错过了一次质量可观的交流,现在假如让我一言以蔽之,那就是:这是一部容量很大的中篇小说。

  我所见到的黄金明是一个温文羞涩、保持生活清苦本色、不张扬骄奢的青年作家。在北京的4个月,从早春到盛夏,大半的时间里,他都要戴围巾,这简直成了他的标志。这个来自南粤温暖地带的人一直怕冷,怕自己的脖子受风而对其倍加呵护。他也许无意追求诗人的气质,但围巾让他很有诗人的气质,假如他不是一直穿着同一双运动鞋的话。如果不谈创作,不谈阅读,且还要给他一个合适的称呼,那么我认为以“一个不穿皮鞋的人”称之,或许是最合适的。他似乎对一切装饰性的事物保持着敏感的敌意与抗拒,一如他的手机,最简单最廉价差不多快绝迹的那种。他说,只要能接打电话发短信就好了。在喧嚣浮躁的今天,这实在是一种美德。无论他的这种心理与表现来自于少年记忆,还是来自于自身当下的现实,在我看来,都是一种美德。他对日常生活要求不多,能忍受并甘愿过着很清苦的生活,但他对自己的内心要求却很高。在离校后的历次电话中,他都说自己没写什么东西、不够努力云云,尽管在我看来,他的创作数量与质量已相当可观,可是他每次都说得那么真诚。阅读与创作占据了他生活的大部,他实在是一个有福气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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