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势恢弘的富春百姓传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3年08月09日07:52 樊发稼

  倪树根是我国知名儿童文学作家,一生创作成就卓著,如今年届八秩。他在晚近几年,以巨大的毅力,动用一生生活积累,呕心沥血,经之营之,修改无数次,终于向我们奉献出了《富春山居图》(上海文汇出版社出版)这样一部长篇大作。可不可以这样说,他以往几十年的儿童文学创作、数十部作品,正是为这部《富春山居图》做了长长的创作铺垫?人到晚年,一轮文学红日从地平线上冉冉升起,这是何等美丽的人生啊!

  我是怀着好奇而激奋的心情开始进入这部长篇小说的阅读的。由于年纪大了,怕前看后忘,所以一面读一面记下心得,谁知一旦看进去,竟然忘记了作阅读笔记,完全沉浸在作家营造的动人心弦的故事情境中不能自拔。越看到后面,越感到精彩,作品有一种深深的吸引人的魅力。我的心潮,随着人物奇异、曲折、悲惨的遭际而澎湃起伏,深受震撼,好多次,我都无法抑制地流下感动的泪水。

  对于任何艺术作品价值的判断,我想只有两个基本维度,这就是思想性和艺术性。

  长篇小说《富春山居图》的思想性是极为深刻的,有厚度,有力度。作家在数百年宏阔绵长的历史大背景下,以武状元董浩后代为线脉,对历史事件(故事情节)工笔般极为细致缜密的描画,实可以“惊心动魄”来形容。我们知道,大画家黄公望的不朽名画《富春山居图》是我国国画瑰宝。如果说,黄公望这巨幅名画主要刻画和表现富春山一带美妙绝伦的自然风光,那么,倪树根的同名长篇小说《富春山居图》,则着力表现和讴歌在这块美丽土地上人的心灵之真、之善、之美。即使是写日本军国主义发动的侵华滔天罪行,辐射出来的也是中国人民的正义、正直、坦荡、善良以及无疆大爱。作品精心刻画的主人公董阿开和妻子菊香、以及阿水和菊花,乃至小伯及三嫂等等众多的次要角色,他们的身上,无不氤氲着绵延数千年的中华传统美德,一言以蔽之:作品表现的是中国普通劳动者善良的人性之美、人情之美。

  在我看来,这部作品可以有几种“主题”解读,一是与黄公望名画《富春山居图》紧紧呼应,镜头主要聚焦于当年董家祖先“武状元”的故乡董家村,以饱含诗性的文字语言,极为细腻地抒写了富春山一带的山水之美,将这种自然环境之美诉诸可视的画面。作家在对这种美丽画面的描画中,倾注了浓浓的无比热爱家乡热土的情愫。二是通过以董阿开为代表的董家村农民曲折而惨烈的人生遭际,愤怒控诉了日本军国主义发动的惨绝人寰的侵华罪行;与此同时,也歌颂了中日两国人民在残酷的战乱中结下的生死情谊。三是通过刻画富春山人民刻苦耐劳、勤奋勇敢、正直善良的形象,热情讴歌了具有深厚传统美德的中国普通劳动者慈善为怀的人性美,以及他们无比宽广的人格气度和博大的人道主义襟怀。

  我注意到,作家对于日本侵略者令人发指的种种暴行,基本上未作或极少作直接的、正面的、血淋淋的自然主义描述和展示。我以为这决非有意淡化侵略者罪行的严重性和不可饶恕性,而是为了避免对读者造成一种恐怖的精神刺激和伤害。不热衷于曝晒真实的残酷战争场面,绝不意味着对非正义战争弥天罪孽的回避和掩盖。

  日本军国主义分子和日本普通人民是有严格区别的。从日本女兵洋子的惨死,以及她和杜边医生(即渡边一郎)的儿子小春(即渡边村夫)离奇曲折的遭遇,可以令读者强烈感受到,日本侵略者发动的灭绝人性的侵华战争,不仅给中国人民、也给日本人民带来了巨大深重的灾难。

  作者倪树根家世代都在富春江边务农,他本人就是喝富春江水长大的,他血管里流的是富春江人的血,是富春山水养育了他;家乡的地域环境和文化习俗,不可能不对作家产生深厚的影响。法国诗学家兼批评家丹纳在其著作《艺术哲学》里,论述了地理环境对民族性格形成的影响,他说:“我们要对民族有个正确的认识,首先就要考查他的乡土,一个民族永远留着他乡土的痕迹。”作为一个人,其故乡的痕迹必然铭刻在他的一生中。这种“故乡痕迹”,苏联教育理论家苏霍姆林斯基把它称作“人的初稿”。倪树根这个“人的初稿”,正是在富春土地上生成的。在长篇小说《富春山居图》里,他这种热爱家乡的“人的初稿”及其个性情结,得到了淋漓尽致的体现。

  倪树根浓得化不开的故乡情结,主要反映在以下几个方面:一是对富春山水自然风光的倾情描画;二是满怀自豪和钦敬之情叙述家乡平凡人物的不平凡故事;三是作品中多用饶有富春韵味的家乡口语,赋予作品以浓郁的江南特色和南国情调。这里只从第一卷中随录几段对富春大自然秀丽面貌的描写:

  “……山坳里开始起雾,像被弹棉花师傅弹松了的棉花絮,白白的,一团一团的,半透明的,却又带着潮湿的水汽,飘飘忽忽,幽灵似的到处游荡,在它们的身后,留下了一串串水珠,亮晶晶地挂在树叶和草叶上,又无声地落在草丛里。”

  “富春山又沉浸在夜幕中,山雾一团接着一团地飘过,有的黏附在树叶片上,又慢慢地凝聚在一起,变成了水,像眼泪一滴滴地滴在岩石上,发出‘嗒嗒’的声音,时断时续,如泣如诉,流到小溪里,小溪却唱出轻松愉快的歌声,跳跃着,急匆匆往山下奔跑,去寻找自己的归宿……”

  倪树根不以写诗名世,他不是诗人,却用诗一样的语言描画富春山一带他极为熟稔的故乡环境风貌,字里行间荡漾着热爱故乡的浓浓深情。

  读毕《富春山居图》,我反复思考,这部作品为什么有如此动人心弦的魅力?我以为作家完全抛弃了一切创作上的条条框框,真正忠实于自己的个体感觉与认识,忠实于历史真实和生活真实,坚持通过作品讲真话,抒真情,苦心孤诣追求文学艺术最足珍贵的永恒价值。作家笔下的众多人物,不论其出身“高贵”还是“卑贱”,也无论其属于哪个社会阶层、阶级,甚至亦不管其是哪个民族、哪个国家,凡他身上、其心灵深处,只要是善的、美的、好的,作家都予以肯定与褒扬;相反,对于一切丑的、恶的、可憎的东西,绝对予以无情揭露和鞭挞。这就完全摒弃了以往简单化地给人物胡贴类型标签的公式化、概念化、模式化和脸谱化的写法。这种真正实事求是、尊重生活、从生活实际出发的创作姿态、创作理念和创作实践,赋予了或者说确保了小说作品中故事和人物的真实性和可信度,从而大大提升了作品臻于恒定的思想艺术价值。《富春山居图》的成功,正是作家思想解放、个性张扬、自由创作的胜利。

  小说《富春山居图》人物众多,场景繁复,历史跨度大,时空“穿越”频繁,故事性强,情节跌宕,悬念迭生,整部作品展示的是一幅巨大而特殊的气势恢弘的壮丽历史画卷。一位曾经荣膺茅盾文学奖的当代作家说过:一个作家如果写不出一部死后可作枕头的书,他这辈子算是白活了(大意)。我以为,长篇小说《富春山居图》正是一部可作枕头的书,所以,我要欣慰地、也有几分嫉妒地对我的好友倪树根说:“树根兄,你这辈子没有‘白活’,值啦!”

  下面要说的,是这部作品的缺失或不足:一、全书没有一幅插画,是个小小的遗憾;二、方言俚语的运用,应有所节制,否则会影响到非江浙籍读者的阅读欣赏,有些土称俗语,可适当加注说明;三、第一卷《祸根》对董家祖上的历史追溯,叙述稍欠简洁,显得铺垫过多,有点拖沓,进入作品核心主体较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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