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人出书难,编辑责任大
当前,文学新人发表作品和出版图书有多难?有人形容难于上青天:发表作品要交版面费,出书要交书号费,如果没有熟人关系,有钱也不知道往哪儿交?交多少又怎么交?经济条件差的文学新人想出书,没钱给编辑送礼,有的竟然瞒着父母偷偷卖血,积攒费用为出版自己的作品铺路。总之,文学新人出书怎一个“难”字了得!
文学新苗难破土,文学新人难出头,原因很多,但最关键一点,是编辑能不能善待文学新人、热情扶持新人。换句话说,编辑才是新人实现自己文学梦的“关键先生”。
当然有文学梦的青年不一定个个都能成为作家,甚至他们中间绝大多数都不会成为作家,但这不应该成为编辑轻慢文学新人的理由,因为他们当中的确也有人能成大器,成不了大器的文学新人,也应受到同样尊重与关切。
本人在做文学编辑之前,也是一个文学爱好者。待做了大半辈子文学编辑之后,结识的作者数以百计,他们中间多数是初学写作的文学新人。将心比心,我对初涉文坛作者的稿件总是格外认真对待。
江苏镇江有位叫步罗根的作者,他的第一部长篇小说《海盗十三号》,在给我投稿之前,已经先后给47家报刊和出版社投过稿,不是泥牛入海,便是原封不动退回,我仔细阅读后,觉得这部小说有出版基础和出版价值,于是给其提出具体修改意见。不久,这部小说经作者反复修改后出版了,首印43.3万册,一年后又再版数万册,还被改编为连环画和电视连续剧。作者本人也从一个业余作者走上了专业创作的道路。
山东一位叫殷允岭的作者,第一部长篇小说《大船浜》,是写养育他的微山湖,小说内涵丰富,故事很美,从中不仅能读到湖上人家悲欢离合的人物命运,似乎还能看到苇荷的美景,尝到莲藕的清甜,嗅到鱼虾的香鲜,总之,书稿内容很抓人,但十分可惜,作者只有小学文化水平,修辞语法、标点符号非常不规范。编辑遇到这样的书稿,一般都会大而化之地鼓励两句原稿退回,但我没有这样做,而是要他在文字基本功上下大力气修改。殷允岭文学悟性颇高,进取心极强,他自学初、高中语文课本,恶补有关语法修辞和标点符号的基本常识,并成功应用到书稿《大船浜》的修改上。几经磨炼,《大船浜》达到了出版水平,三审一路通过,顺利面世,并获得了山东省泰山文学奖。作者本人被评选为微山县有突出贡献的优秀青年,获3万元物质奖励,当时连万元户还很少,3万元已经是重奖了。
从此,殷允岭一发而不可收,我邀请他与我合作《焦裕禄传》,目的是在创作实践中进一步提高他的语法知识,之后,他又独立创作了《雷锋传》(中青社出版)、《孙家栋传》(河北少儿出版社出版)等四部长篇大著。写而优则士,他顺理成章地走上了从政之路,先是担任济宁市文联主席,后又担任济宁市人大副主任,在这个任上,他已连任两届,干得风生水起,百姓口碑甚佳。最近他又被上级推荐、中国海洋局批准登上了我国赴南极科考的雪龙号体验生活。相信,一部讲述南极旖旎风光和中国科学家特殊奉献的长篇优秀报告文学,定会受到广大读者欢迎。
讲述上面两个例子,请不要理解为我在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即便没有我,他们也会遇上比我更负责任的文学编辑。俗话说,金子总会发光。试想,步罗根投了47次书稿,失败了47次都不气馁;殷允岭只有小学文化水平都敢做文学梦,他们的梦想成真还不是早一天晚一天的事吗?通过这两个例子我只想传递一个最肤浅的视点:新人出书难,编辑责任大!
时代性左右摇摆阅读症
前不久,习近平总书记访问俄罗斯,在演讲中说他年轻时就喜欢俄罗斯文学,还特别提到托尔斯泰的《战争与和平》等。
“文革”前建国17年,苏联文学(即俄罗斯文学)在我国热销走红,不分男女老幼和阶层高低都爱读,如果谁没读过《安娜·卡列尼娜》《母亲》《在人间》《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等苏联名著,那是一件很没面子的事情。
“文革”十年间,能公开阅读的书,除了马列毛和“红宝书”之外,只剩下浩然的《艳阳天》和《金光大道》,好在当时部分苏联文学作品还能“内部发行”,供县团级以上职务者内部阅读,因此苏联文学在暗中依然是抢手货,不是县团级的人,谁能偷偷摸摸的弄到这样一本书,算谁本领大。
苏联解体后,我国改革开放,东风渐衰,西风劲吹,出版者、作者、读者把目光一窝蜂投向美国和西方,奉美国文学、即便是不入流的作品为圭镍,苏联文学似乎一夜间变得毫无是处,完全不值得一读。殊不知,苏联文学根深叶茂、源远流长,除了习近平总书记提到的托尔斯泰、高尔基等文学泰斗,还有许多蜚声世界文坛的名流大家,岂是底子薄源头浅的美国文学所能比肩的?除了《老人与海》等些许几部文学名著外,所谓美国文学对中国读者冲击最大的是色性、猎奇、血腥和暴力。
这是中国读者普遍存在的时代性左右摇摆阅读症。
鉴于此,1994年,我与我的同事精心策划了一套“苏联末代优秀长篇小说丛书”,其中包括巴巴耶夫斯基的《人世间》、柯切托夫的《你到底要什么》、艾特玛托夫的《风雪小站》、沙米亚金的《多雪的冬天》以及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帕斯捷尔纳克的《日瓦戈医生》等合计8部。谁料,这套丛书书稿一压再压一拖再拖长达三年之久,问起因由,当时有关领导说发行量上不去,亏损太大。我信以为真,便寻找个体书商包销,书商出具合同保证,出版社不但不会亏损,还会有可观盈利。尽管如此,这套丛书仍然难以付梓,直到这时,我才弄清楚丛书难产的真实原因,上面审读认为,(前)苏联文学不合时宜,只可内部发行,不能公开出版。对此,我不予苟同,努力申辩,要求放行。后来,在一位相对权威的三审支持下,这套苏联优秀文学图书才终得问世,而且慢热升温,两年多时间竟然销售了2万多套。近20年过去了,至今有时我还会接到读者对这套丛书的求购函,盗版赝品也从未间断过。
何以至此?我认真思考和梳理了一下,苏联文学不仅有很高的艺术价值取向,更有认知我国社会现实的思想价值取向。山雨欲来风满楼,上述这批现实批判主义文学作品中讲述的故事和人物,生动形象地揭示了苏联必然解体的内部原因:官场相互倾轧,官员腐败成风。老布尔什维克大失所望,百姓普遍不满,青年迷茫颓废,知识阶层深深陷入苦闷和彷徨之中,四处寻找出路……小说中生动描绘的这一切,很符合我国读者尤其是中上层精英读者的胃口,他们对书中所反映的苏联解体前的许多人间现象、社会矛盾和人们的欲望与求索,感同身受,如此一来,丛书不仅能让中国读者在艺术和思想上受到双重的启迪与享受,还能在诸多方面让执政者引以为戒。
近日,一家目光敏锐、经验老道的出版社与我联系,意欲积极筹划重新出版这套苏联末代小说丛书。我已欣然答应,愿意助推这套中国读者普遍喜爱的丛书早日再版上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