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年来,以戏剧创作为职业的总政话剧团这群军人们,肩扛着国家和军队的历史使命,脚踏实地地进行着顽强的拼搏,尤其是近十多年来,几乎是以“一年一戏”的频率和加速度创作了一系列优秀剧目。《天边有一簇圣火》《男人兵阵》《桃花谣》《老兵骆驼》《黄土谣》《毛泽东在西柏坡的畅想》和《生命档案》等。这些剧目既有军旅话剧优秀传统的丰厚滋养,又充盈着国内外戏剧前沿的成果与信息,从而成为总政话剧团不断进取、稳步向前的标志性形象。
新视角 军旅题材是总政话剧团戏剧创作一以贯之的领域。从上世纪50年代的《冲破黎明前的黑暗》《万水千山》,到80年代的《沧海横流》《中国1949》,到90年代的《天边有一簇圣火》《男人兵阵》《老兵骆驼》《桃花谣》,再到新世纪以来的《黄土谣》《毛泽东在西柏坡的畅想》和《生命档案》等作品,追随着我党、我军从延安一路到北京的整个历程,几乎囊括了革命战争年代与和平时期军队生活的方方面面。因而,要想从这一广博、浩瀚的革命历史和文化资源中撷取新的内容和新的立意,必须借助于新的观察视角和表现视角。总政话剧团新时期以来上演的诸多剧作,都在这方面进行了较为成功的探索和尝试。
将英雄主义的叙事与戏剧性的故事策略成功叠加,找到将“革命”转化为生活经验和艺术感受的方式,是《男人兵阵》构思的巧妙之处。把一个正在准备参赛的连长和前来考核的女考官之间的关系,设计成了一对青年离婚夫妇之间的个性较量,在100多号男子汉与一个女性之间树起了清晰的对比坐标和参照系统,从而使他们互为衬托、互为辉映,从而显示了双向视角的独特。在这种视角的开掘中,不仅仅使男人官兵们内心那种梦寐以求而无处释放的“英雄情结”得到了淋漓尽致的展现,而且,女军官张扬身上那种自强不息的个性昭示,也给人以耳目一新的感觉。
《老兵骆驼》的特点并不在于它所讲述的故事,而在于它讲述故事的方法。它所提供的不是军队生活的表层状态,而是一个战士相当个人化的对于军队生活的体验。剧作以拟人化的寓言表达方式,沿着主人公的心理逻辑和心灵走向展开,走进一个即将被军队现代化步伐所超越的落伍老兵的心理世界——尽管含有几分苦涩,但仍旧充溢着温馨、纯净与生命的热情。这些丰富的心理内涵和性格深度,使剧作避免了先验的说教,开辟出一片崭新的感性天地。
《桃花谣》将历史上的皖南事变,编织进了一对恋人悲欢离合的命运之中。一首“桃花谣”,既是新四军文化教员张沪生与皖南桃花潭桃花姑娘定情的承诺,也是将受伤后失去记忆的桃花从沉默中唤醒,二人最终相认的“信物”。在红红的桃花、红红的情意映衬之下,伴随着二人的相恋、分离、相救、再离别,直至重逢的情感历程,我党、我军的战斗历程也历历在目。随之展现出来的,还有百姓与我军指战员之间用鲜血孕育而成的鱼水深情,以及恋人之间生死相随的浓浓情义。
新方法 在充分发挥创作者个性、创造力和想象力的基础上,对于叙事结构方式的探讨,是总政话剧团近年几部作品引人注目的重要原因。《圣地之光》《毛泽东在西柏坡的畅想》《生命档案》等剧目的叙事方式,借鉴了国外政论剧的模式,满足了当代观众日趋多样化的审美需求。
《圣地之光》的叙事结构成功地运用了多重时空平行与交叉的组合方式,用几段历史中最激动人心的讲演作为幕间戏,连缀起全剧的架构。而犹如珍珠般串在这条项链上的叙事点,也不是贯穿始终的中心情节或冲突,事件和行为之间通过时空和场景的转换进行间离,其基本构成元素是许多生活化的情节和细节片段。这种点面结合的结构方式,纷纭复杂而又井然有序,变化多样而又层层推进,不仅使历史的真实感与叙事的戏剧性同时得到了渲染和发挥,而且带给它以时空的深度和广度,由此凸显了这段历史的开放性。
政论剧的定位使《毛泽东在西柏坡的畅想》显得不同凡响。国家意志、政治关系和群体命运在这种结构设计中被高高地托举出来。沿着这一思路,剧作牵出了一幕幕重大历史时刻的缩影。辽沈战役、淮海战役、平津战役的指挥现场,七届二中全会的报告内容,全国土地工作会议的中心议题……这些细节片段的连接,不再呈现为那种因果相连、层层递进式的单线形状,而更像是一个并列、开放、发散着的无形网络。既有点睛之笔,又有整体气势,呈现出了跳脱、活泼、清新的风貌。
《生命档案》中,创作者收起了全知全能的视角,把话语权平均分配给了每一位角色,由这些角色替代作者站到前台,以第一人称直接交流的方式,传递着他们对英雄的阐释。这种多维度视角平行并置的叙事方式,丰富了形象内涵,扩展了剧作的容量,为这部英模剧带来了新气象。它使英模形象呈现为一种无限开放的状态,并尽可能地为我们设置了多条通道,让我们带着自身的人生体验,沿着这些通道走进他的世界。
新内涵 在新视角和新方法的尝试中完成蝉蜕的,不仅是剧目的样式与风格,还有作品中人物的内涵。“好战士”向“好人”的转化,应是这种内涵的核心所在。
《天边有一簇圣火》在塑造当代军人形象时,向着“好人”形象靠拢。主要人物蓝禾儿的内心设计,没有停留在一般化的“保卫边防、扎根边防”的豪言壮语上,而是将他的个人价值实现——想当副连长,以及家属随军的实际利益诉求开掘出来,使他的行为动机更加符合现实和心理的逻辑,从而更容易为观众所认同和接受。
《男人兵阵》中最光彩的人物形象,无疑是女上尉作训参谋张扬。这一形象对我们来说,意义不仅仅在于她所具有的那些超乎男性官兵之上的有关现代战争的科技知识,更重要的,是横亘在这一切后面的她那颇具现代感的个性魅力。张扬的身上,充满了大写的“人”的血肉与神采。
《桃花谣》中新四军张沪生这一形象的感人之处,不仅仅因为他是经历了皖南事变的英雄,还因为这个形象包含了颇为浓厚的超出了军事性范围的人类基本情感。他与桃花恋爱、交往中洋溢着的生命热情,伴随着他南征北战中对恋人的牵挂、等待、寻找等心灵旅程,以及最终用二人爱情的信物——那首“桃花谣”将爱人从失忆状态唤醒的真诚与执著,都以其更加宽广的精神覆盖面和感性穿透力,为更多的人所认同。
《老兵骆驼》吸引我们的是驻守边防12年的志愿兵赵大贵艰苦奋斗的事迹,同时也是他作为一个生命个体,与动物朋友之间,与战友之间那种温情脉脉的牵挂和相互理解、相互帮助的动人关系。这种患难相依的关系折射出来的,有赵大贵作为一个好战士对这块国土、对这种士兵生活的热爱,也有他作为一个“好人”对一切生命的感应和珍惜。
60年的剧目繁花似锦。仅仅上述几部就已让隔岸观景的我们内心波澜壮阔了。新视角、新方法、新内涵昭示着创作者的思想发现与审美发现,也昭示着他们的敬业态度和革新精神。而这些,正是总政话剧团在60年里所彰显出来的总体形象。时光继续,我们对总政话剧团剧目的追随与欣赏也将继续,伴随着这个团队的铿锵脚步,伴随着他们对时代制高点的努力攀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