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云》是军旅诗人温青的最新诗集,也是他创作中最重要的诗集。作为当年玉树那场灾难的见证者和抗震救灾的参与者,诗人用笔、用镜头记录了那真实的一切,非常珍贵,也极其感人。这样的诗来自于高原,来自于生命,更来自于心灵。作为一名诗人,温青首先是一名战士。灾难来袭,便是命令,他主动请缨,奔赴高原,在玉树连续工作了80余天,令人敬佩。于是,这本诗集便变得很不简单。
读过这部诗集,你会被一种积极向上的奋进情怀所鼓舞,被一种乐观的英雄主义所感染,没有以前那种盲目的人定胜天的宣泄,只有诗人不屈的吟唱——人的精神不会消亡,人的意志与梦想不会消亡,作为胜利与终极幸福的象征的天堂更不会消亡。“一个皈依高原的生灵/是不能毁灭的/如同佛主的经卷和匍匐在地的草/用无数的轮回/描摹一个永世的希望”,“哀伤埋进了黄土/天堂下的玉树绽开笑容/从五湖四海找回了大草原辽阔豪迈的性情”,这些都是让人心中发烫的诗句。在抗震救灾中,在生死考验中,诗人也完成了一次精神与心灵上的洗礼。他在后记《我在高原》中写道:“脑海里常常会再现高原的感觉,那些通灵的眩晕和明亮的透彻,好像随时都可以让我抬头看到天堂——那么多飘荡的白云,满载着芸芸众生的期冀,而我已经十分坦然地成了一个身在高原而轻盈无羁的人,不再着急凝成一滴雨水下坠到俗世了。”诗人的精神境界由此得到了又一次的升华。其实,这些诗是在告诉我们,天堂就在我们每个人的心中。
诗写得很美,无论是内容还是形式。在虚与实的结合中,诗作始终抓住云不放,赋予了云多方位的观察、多角度的思考、多层面的含义与多色彩的渲染,构成了一种重要的符号与象征。天堂与云,一个虚幻美、一个真实美,一个固定、一个飘荡,将二者结合在一起,在有形与无形之间形成了一种对比、结合,令人产生很多遐想。
温青的诗侧重意识与意象的表达,在这部诗集中,他注重将生命、存在、信仰等理念通过某种意象连接在一起,促使读者进行思考。这与一些实写玉树地震和抗震救灾的诗不同。如第89首:“天真无邪的孩子不断降生/天堂深处的母亲/向青稞、苜蓿和格桑花微笑致意/这是神圣的宫殿/在灾难和死亡不能到达的高度/铺开襁褓和喂养婴孩的祭器/永生的佛祖和每一颗心灵/一同经历苦难和死亡/一同到达天堂/一同忘记所有的歌颂与赞美”。
这部诗集的另一个特色是诗作与摄影作品的组合相得益彰。温青是诗人,也是摄影家。他的摄影作品有时是可以当做诗来读的,有的诗又像是一幅画,诗中有画,画中有诗。如:“只拥有一头牦牛/一片牧草/和一座座遥远的雪山/世界是如此的干净/如此的明亮而新鲜”,这些句子宛如一幅充满浓郁色彩的西部风情画,有一种极强的视觉震撼力。“踏过雪山草地的藏羚羊/在青稞之间闭息谛听/云层之下,勇往直前的牦牛/黑光滚动”,这些诗句无论在形象还是想象上,都极为生动。
富有诗意的句子是牵动我们眼球的又一个闪光之点。如:“一个人不在天堂/也不在人间/一定是在一颗心中/一片云不在天堂/又不在人间/一定也在一颗心中/有一颗包藏云彩和灵魂的心/一定是个轻松坦荡的富翁”,“劫难就是生命/死亡无需逃避/人人都要承担一个世界/不能打断上升的路/不能拧干血肉里的水/无边的宇宙不会干瘪/每一次的死亡/都会充盈一个生命的奇迹”。同样,一些经典性的地域文化符号也运用得很到位,如鹰鹫、经幡、经轮、雪山、雪莲、哈达、酥油花等,这让诗作产生出一种比较强烈的冲击感。
当然,诗集的美中不足是缺少一种辐射力——向外、向内的辐射,特别是在前几辑中,这个现象比较明显。我以为一个诗人,他的笔要既能走得进去,又要跳得出来,否则会让读者在阅读时有一种单一感,产生审美疲劳。如诗中太多的青灯、古佛、天路、神明、经幡、佛光,思维好像跳不出去,缺少透气的地方,让人多少有些憋闷感。如果适当地运用引申、穿越、联想、类比、跳跃、辐射,让思维与表现的领域再扩展一些,效果肯定会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