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性与知性的和谐之美——读张荣辉诗词集《红土拾韵》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3年07月15日07:37 徐忠志

  收录到《红土拾韵》这本集子的诗作,是诗人张荣辉从广州到湛江工作后写就的,大多我都有幸在第一时间读过。张荣辉好古韵倡新风,勤于感受敏于思考,常常能够将情感、知性、诗境连贯地表达,平仄讲究,对仗工稳,意趣端淑,气势不凡,是个有才华、有个性、有气韵的诗人。他从警多年,政务繁忙,却始终对诗词艺术虔诚如初,令人钦佩。他不逐名利,潜心创作,著有《三倚堂诗词》等集子,深得业内好评,其悟性、功力、修养均不逊于专业创作人士。

  “诗言志”被认为是最为正统的诗观。“志者,心之所之也”。诗是诗人精神活动的表现。诗本性情,而性情的表现,因人而异,或倾向感性,或倾向知性,甚至同一诗人,一生之中,“少年才气发扬,遂为唐体,晚节思虑深沉,乃染宋调”。建立在“诗言志”的基础上,长久以来,我们的诗有两个基本的创作形态:一个是“词缘情而绮靡”,另一个是“赋体物而浏亮”。“缘情”和“体物”代表感性和知性这两种表现上的倾向。诗的本质是诗人的心,在表现上与心相应的感性与知性的平衡、相谐,被认为是出好诗的必要条件。杜甫之所以是诗歌的集大成者,是由于他的作品“绪密而思深”,在达性情和立议论,也就是感性和知性这两个方面都有杰出的表现。诞生于上世纪初的西方意象派,强调意象是感性与知性在瞬间的结合而诞生,就源于庞德对中国古典文字及诗词的感知合一的领悟。我们的古典诗词总是用意象来表述诗人无以言传的感受与领悟,避免主体冗长、笨拙的自白,追求冷隽、深刻的效果,从而吐出言之不尽的内涵。张荣辉深知唐宋诗歌的特质和要义,对这两种不同风格和类型的诗,长期研学,以至能取其长,步其韵,会其神,自如地融自己审美经验和生命体验于其中,借古唱今,空灵而透辟。故在《红土拾韵》中,有的诗以韵胜,美在情辞,如“天生出俗恋波澜,敢向苍茫借一滩。/为衬红霞不施艳,拼留绿色水云间。”(《红树林》之一),又如“已是秋风告别时,梅花未肯上寒枝。/路人渐次穿衣乱,夜雨每回催雪迟。/头枕冰川堪醒酒,灯挑鱼肚为吟诗。/冷云舒卷天尤阔,壑谷扬蹄只小池。”(《初冬感怀》)有的诗以意胜,美在气骨,如“秋霜欲解露晶莹,一望湖光照日清。/红土依山该合气,惊涛入海便无形。/田深当治伤禾疫,心燥难求悦耳声。/每见万家灯点点,敢涂肝胆作春屏。”(《“春声行动”感怀》)无论是主情还是主意,都是诗人情感的真实流露和哲思的深刻表达。

  《红土拾韵》多角度地呈现出诗人在湛江工作、生活三年来的美好,生动地记录了他在这片红土地上倾听到的诗的美妙旋律和心的奇丽幽思,以精致的笔触、滚烫的诗行实现了个体生命体验的文学表达,彰显出他广阔的胸襟、不凡的视野、理性的质地。透过他的诗,我看到了一个历经生活洗礼、时光沧桑后在思想和艺术上更加自信、从容、稳健、洒脱的成熟诗人形象。“此去惟将肝胆照”,去湛江伊始,他便立下“平安声处听雷州”的愿望。一周年时,“丹心已许鬓霜存”的他已经“渐少书生气”,却“敢为民安敲鬼门”。两周年时,诗人开始从生活琐细中抽身,思考起人与社会等哲学问题来,“人本生来常作孽,诗凭言外始知纯。/愿祈世道无邪恶,百姓家家不闭门。”便是他这一阶段的心理写照。到了三周年时,他已经到了“不吝乌纱常磊落,只为黎庶守柴门”的境界。可见,诗人湛江履职三年,倾心守则,神情超迈,胸襟潇洒,坦荡谆至。诗人的成熟更多地表现在思想认知和价值追求上。他礼赞红树林“甘居海角不时争,静守波涛劈浪声。/折骨皆因沥肝胆,殷红枝上写忠诚”的精神,激赏企业家“助弱扶贫尽慷慨,捍强仗义总从容”的行为,对于“一夜狂飙摧众生”的纳沙台风,则疾呼“作孽天公应自疚,红霞入海煮云羹”,可见其爱憎之分明。工作中肩负着保一方平安的张荣辉,以“德可虚怀邻必众,文能砺志品尤纯”自勉,不仅“事系民生知责任”,而且“敢对刀枪色不更”。他虽患眼疾“眸间不见新苗绿,窗外惟听滴雨声”,仍然“肩担岂敢安戈睡,知是迎风亦起程”。诗人的勤政和担当令人叹服。然而,张荣辉深知力量往往并非来自强制和暴力,而是来自真情和爱心。“绿上枝头能化雪,善存心底可除灾”,这种信念,使他拥有了治病救人、以德化人的大爱情怀,极大地提升了其人的精神境界和其诗的精神高度。与张荣辉早前描写山水田园之诗追求隽永优美的意境和恬静淡雅的风格不同,《红土拾韵》中的许多作品更注重社会人生的体验与生命存在意义的沉思,表现出知性化的美学倾向。如“何处无尘?月总如银。雨才过,叶滴三分。死生天定,何必伤神?况酒传性,诗传志,谷传身。 世间万事,最怕沾亲。至诚时,情始当真。惟凭肝胆,自有同人。乃仕同甘,友同苦,学同云。”(《行香子·次东坡韵和中文吟长》)又如“文能传世凭真性,人应顺天于劫灾。”(《辛卯春熊鉴老及求能、思深吟长等访湛有感》)这些作品以理入诗,情理交融,思考深切,闪烁着对生命和人生彻悟的理性光泽。

  张荣辉写亲情、写友情的诗句,展现了他精神世界的另一个侧面。在儿子大学实习前,他写了一首《鸣儿实习前夜一谈有感》:“雏燕能飞否?关山试一程。/叮咛惟恐漏,教诲纵然轻。/融会当无束,悟真应有灵。/风云多变幻,从来智者胜。”把父亲对儿子爱的叮咛与期望表达得真切感人。张荣辉对亲人如此,对朋友亦如此!在《西中文老师访湛后以寄》中,他写道:“友从远方至,稀客自中州。/本应醪醇待,奈何明疾揪。/湖光兴未尽,特岛美堪游。/对坐难谋面,惟诗藉此酬。”他对朋友的至真至诚跃然纸上。他因公务缠身不能回广州探望因重症就医、已逾80高龄的老领导文老先生,一天闻得老人托友向他报平安,感动不已,即写了一首《辛卯春闻文老厅长病榻捎话有感》:“才闻春雨骤,未识燕鸥还。术后伤何况,醒来唇可干?官身因困足,短信以祈安。遥听文公语,泪随声已潸。”把对文老厅长术后病情的牵挂和早日康复的祈盼以及自己不能侍前的愧疚,表达得尽致淋漓,读后无不被他们之间的眷眷深情所打动。可见,张荣辉的诗词,既有爱国忧民之大我胸怀,也有尚德重义之自我情怀,但都透着舒爽、大气之象,毫无做作、矫情之感。

  “不惑已知天命事,奋蹄焉用再加鞭”的张荣辉,尽管在诗词创作上取得了不小的成绩,但他始终认为自己“新手涂鸦岂谓高?惟凭素志不言豪。/描山寄月情难达,觅句敲词思也劳。”“自愧江才诗味浅,权拈拙句写赢寰。”总感自己“懒闲日久存诗债,穷拙辞呆捉腋衾”。我认为,对于一个成熟的诗人,真性情可贵,虚静心更难得。所以,诗人的这种谦逊、执著的创作态度是值得赞赏的。张荣辉有“接浪迎峰期有待,为将碧绿付春华”的抱负,有“披肝沥胆民安里,掷向诗书岂为勋”的德品,也有“一点能催万点红”的才情,能够写出更多好诗应是自然的事。

  (《红土拾韵》,张荣辉著,花城出版社2012年12月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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