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散文诗有关亦无关的思考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3年05月31日07:44 周庆荣

  一

  对散文诗的外在形式谈论了好久,它没能解决散文诗作为一种文体存在所遭遇的诸多问题。对散文诗内在的无限可能和更大的可能进行探索和关注尤显重要。

  没有血肉的存在,美的呈现犹如一张蛇皮,皱巴巴的,风吹得它四处飘动。日常情绪的真实和大情怀容易导致的空乏,中间的边际取决于写作者自身的选择能力和生命能力。一般情况下,我讨厌喋喋不休,亦讨厌标语。前者让我觉得没活出质量和高度,而后者会觉得自己的权利被剥夺。

  没有读者的作品,如何伟大呢?这个问题我问了很久,还会一直问下去。假定预设了读者,内心会惶恐。最后的结果是悲伤、绝望,还是允许有悲伤、允许有苦难,但我们还是不选择绝望?

  不想成为散文诗的又一名热心者。真热爱,先从审视自身的不足开始。直面事物,仅反复打量,然后强加给读者一个感叹、一个升华。读者不愿意,其实,事物更不愿意。事物、当下,哲学或神性,与过去及将来有否关联,又怎样关联,岂能浅唱低吟或轻言普及就可了得?

  真热爱,还需自我的内心坚定。散文诗作为一种表达,当然可以道出要害,它不输于其他。除非我们说得太不好,说得过于千篇一律,说得南辕北辙。若否,我们尽可以从容。主流的某奖或某牌位,看轻些。唱过《国际歌》的人,不妨再唱一句:不要说我们一无所有,我们要做天下的主人。

  倘若因为你写散文诗,有人瞧你不起,你应对他说:你瞧不起我,但我瞧得起你。大诗歌,不是给散文诗改个名字。说你是山东人或者四川人,不妨碍你更是一名中国人。反之亦然。感觉到散文诗多年来可能未被重视,我们在对自我进行反思后,说出一个态度,技术上再力所能及地提供一些帮助,“我们”散文诗群把一般意义上的大使命放在日常行走中。岂能不知凡写作者皆需个体努力的道理?每一个个体,只要能写出优秀的作品,我在夜深人静阅读时,会肃然起敬。向别人学习,向别的文体学习,其实是需要勇气的。

  不是不会斗争,不是不屑于斗争,只是在诗歌名义下,在当下的社会场景下,我看到诸多诗歌面孔有时会因感动而流泪。谁都不是完人,原谅吧,胸怀宽些,握手,握那些能值得你握到最后的手。

  如果有真理。 我们坚持真理,我们要会坚持真理。这样,真理才能发挥作用。

  二

  有多少话要说?有多少东西要写?

  更多的仍在心灵深处,就像更多的在海水深处:沉船、暗礁、海洋生物。你看到的渔船或炮艇又能代表大海多少?写作,写出真实意义。写作中的“搁置”和超越,能让读者有远方,能让读者从此不低看自己。文字的温度和词语的重量对写作者有要求乎?我对语言的前卫和探索者抱有敬意。与散文诗有关的那些名字:帕斯、兰波、洛特雷阿蒙、伊姆莱、佩斯,连同一些哲学家,我对他们怀有敬意。我更热爱土生土长的自己熟悉的语言表达方式。在这种表达的选择下,自己变得无处藏身。文字深处有无名堂往往一目了然。我宁愿自己黔驴技穷,也不忍心让读者面对文字时而蒙羞。

  直线和抛物线,都可以抵达目标事物,最好抵达其内部、本质及启示。直线意味着最有效率,与力量近些,与开门见山和真诚近些。而抛物线呢,离方式方法和美近些,离羞羞答答、朦胧近些,用得好的话,会产生寓意美、修辞美,会显示内涵的隐约。一般情况下,又很难用好。写作者自身如没有一条直线做基础,抛物线就危险了。读者起初会因流苏、红缨或华表而有印象,但不会满足于总徘徊在门外。古谓一头雾水、不知所云是也。因而抛物线的“在路上”是艺术的不可或缺,但不能指着它来掩饰直线应抵达的位置。

  倘若仅有直线,仅会直线,我们该失去多少“富有意味的形式”?我想发现、我想批判、我还想热爱。散文诗是擅长对“环境”作展开性叙述的,发现环境中致命缺陷,当然要批判,要斗争,要改变,因为我为了自己和他人的生命,只能热爱。

  写古体诗的叫古体诗人?写分行新诗的叫分行新诗人?写散文诗的叫散文诗人?啼笑皆非呢。

  我要经济节约地、从容地、独到地把一篇文章写成一首诗。结果发现,它本来就是诗,是散文诗。词语的准确在于写作者自身对每一处景致的发现和理解。

  无论是情窦初开时的诉说方式的选择,还是生命深处对爱的再回首,诗,特别是散文诗,最易与爱情连接。 当下散文诗中,印象深刻的是灵焚80年代末写的《情人》,爱斐儿的《非处方用药》。前者将情人由具象升华至作者对世间的态度,后者,则从植物对人类的态度悟出草木的爱情,使我们众人羞愧。仿佛以第三方的借喻来给爱情散文诗增加力量和效率。

  把故土哲学化,把怀乡与人性方向相关联。在我看来真善美更多的是关乎人格,关乎人的生命哲学和坚持,而抒情,多数人认同一看就有情感倾向的表达。我更喜欢“冷抒情”,把表面的抒情压在文字深处,由读者读出你的情感倾向,往往会更有效果。

  一味写爱情,会泛滥,会虚假,会局促。更多的人与事,在爱情之外。

  散文诗写作中,经常把什么都想到了,就是忘了自己的态度。透过万象,我们要做有自己态度的人。一定情况下,态度决定我们的生存状况。刨根究底,不是散文诗的长处。亦无必要。历史的元素或气味贯穿作品,而非一定要将我们置身唐宋或春秋战国。历史在当下是有用的,当下也会成为历史,但我们不可能再回到从前,倘若散文诗作品没有历史感,它也就很难走进历史。

  三

  慢下来,允许人与事再变化一些。我们坐在对面,喝杯茶或干脆小憩。思,再思。将目标事物看得清晰些,再发言。

  作品的所谓的单薄,在于我们不能因为自己是诗人就采取远遁人迹的方式证明自己“洁身自好”或遗世独立。作品如有灵魂的光芒,相信别人的眼睛,相信别人灵魂的需要。松柏自可以是松柏,它们不能否定小草。若谈匍匐,它们能与众草相比?打开天窗才能说亮话?亮话在说之前,一定已在心中。天窗开不开,都不影响你把亮话说出。谁说不能以含蓄、隐喻、委婉来说亮话?生活中,我习惯听别人未说出来的意思,或在别人未说话时,揣度意思。所以,有时沉默也是一种亮话。

  远与近,在写作上除了空间的距离,还有哲学的距离。是一种相对。一些亲切的,他们在远处;一些陌生的,他们在身边。贴着一棵树,一片叶子垄断了你。如果过于遥远,树就成了远方的草。端详清楚,在心里将事物放远。它的过度的细节,比如过丑的,过美的,仿佛开去。一些意象可以表达对岁月和历史的尊重,可以在对痕迹的提醒中,既缅怀又可有新的理想。

  天下文章皆好写,但真正的文章又皆不好写。哪一种文章若写好,都得有心血,甚至有牺牲。鲁迅和波德莱尔是论及散文诗必提的名字。提多了,能说明什么?说明散文诗是有背景的?是有来头的?

  毋需提示,历史从历史开始,历史也从现在开始。散文诗因有“散文”字样,很易铺陈过度。一个句子是否有联想性的细节,在于我们如何抓住细节的纲。读者通过“纲”,会想象出网的模样。凡河有岸,它就有河床。河床使水不四处泛滥,河流使水对土地和事物有了意义。散文诗写作时容易走神,容易飞笔,一大堆语言要对付,一大堆情感要抒发,象征或渲染似乎源源不断。怎样在心中先有河床?再多的水在河的概念下流动。

  对于河床,往事如烟,只有水在上面流过。而且,有意义地流过。不光是“逆水行舟,不进只退”的那种,而是时间乃单向的,它不等你。你坐守在往事里,会过早地坐在岁月的角落,如你甘愿寂寞,且又理解并深悟哲学的那种孤独,当然不会有什么。(周庆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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