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河北散文漫谈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3年05月21日14:36 王志新

  2012年河北散文处在沉静之中。世界末日的预言和诺贝尔文学奖的垂青都没有打破这种沉静。我觉得这对文学创作来说是一个较好的状态和氛围。在合适的土壤和气候条件下,我可以期待文学的自由生长。这一年的散文创作,新老作家均有佳作涌现,我就重要作品做了简单梳理,并给予新锐作家重点关注。

  遥远的对话

  历史包罗万象,承载着我们言说不尽的内容。但它从不自己发言,只是沉默地接纳每一位来访者。

  梅洁新著《穿越历史的文明》(浙江文艺出版社2012年1月)是一部历史文化散文集。书中收录了她近年来走访全国各地所采写的具有文化寻根意义的散文。驿站、商道、古城、遗址,这些被因远离当代生活而被忽略的历史遗迹在梅洁笔下焕发新的光辉,古老文明遗产的价值获得新的注视。梅洁是一位对大地充满深情的作家,她的文字浸透着爱与叹息。

  傅剑仁在《美文》连载了“品《史记》四帝”系列读史散文。作者详致分析了汉朝高祖、文帝、景帝、武帝的治国之略,并生动讲述了皇帝周围王臣将相、皇亲国戚等重要历史人物,及围绕皇权社稷发生的重大历史事件,品读正史并抒发己见。

  铁扬的散文《亚细亚鸡蛋》(《美文》2012年9期)看则是一篇略带伤感的温婉回忆,实则笔力尖锐,在叹惋之余直指历史进程对个体命运的裹挟。铁扬是位艺术家,他对生活的体悟有着独特的感觉,他能够在日常的经验里发现历史的遗痕。时代主旋律的鼓声吓得鸡不敢进窝(煤油桶做的鸡窝)下蛋,生活本应有的宁静,自然本应有的规律被打破了。作者反思道:只可惜人类铭记的往往不是那些只为催人振奋的鼓声。你铭记的或许就是一只锈迹斑驳的煤油桶。

  刀尔登是近年来颇受读者喜爱的随笔作家,今年他出版了历史随笔集《旧山河》(中信出版社2012年5月)。书中文章体例依旧是专栏风格,篇幅精短、文字洗练,读之会心醒脑。刀尔登笔下的历史不拘于某个朝代,多是岁月往事的某个片段或史料典籍的点滴记述。他钟情于历史的小角落,这些小角落蕴含着可被再认识、再解读的有机能量。他喜欢挥洒自如地串讲这样的小角落,但不直抒胸臆,常将所感所思暗含文字之内。我们在他的字里行间读到不是史家随笔常见的史观或轶闻,说人说事的背后说的是我们自己。历史演变了几千年,历史的主体——人,却似乎被历史的烽烟迷住了眼睛,始终看不透自身。对人的认知,尤其要看清有着漫长历史文化传统的我们自己,是一个极其复杂的事情。刀尔登并未试图梳理清楚,只是有感而发、点到为止,甚至有时含而不露,需要反复品味。此部随笔的语言典雅而暗藏狡黠,读起来筋道而有趣。

  清河鱼的一组散文《乡村》(《长城》2012年5期)是作者对童年乡村生活的回忆。那是90年代的乡村,由于现代化进程的突飞猛进,传统生活方式正在被历史的洪流所淹没。说书,唱戏,变戏法这些乡村生活中曾经常见的场景正在逐个消失,这不单是某个现象的消失,它昭示着悠久的乡村文化与民间传统的解体。作者怀着眷恋之情,重回往日岁月,以童年视角还原了那些场景。他用素描的手法,将热闹、流动的场景凝固成一幅幅静止的风俗画,定格在平原乡村的历史中。清河鱼回忆时饱含着对乡人的敬重和悲悯。在他的眼里,不知姓名的说书瞎子,落魄的牲口贩子,甚至不会言语的小毛驴,这些乡村里早已被遗忘的普通生命,他们都曾有过星辰般的光辉。

  朦胧的独白

  繁华喧闹时,我们携手行进。寂寥宁静时,我们自顾行进。但灵魂突然停了下来,面对一片苍茫,它有话要说。

  雪小禅和张丽钧是河北很关注的两位女性作家,她们都拥有自己的读者群,并且创作高产。在我的视野里,雪小禅今年出版了两部散文集,张丽钧在报刊发表大量作品。两位作家的创作有很多共通之处,比如:女性敏锐的感觉、纤细的灵魂激发了她们的才思;她们的文章思路是发散式的,喜欢引入与作品氛围相关的生活或阅读经验;她们的表达方式求新求美,乐于营造语言本身的美感。《散文》9期和4期分别刊发了两人有关“岁月催人老”话题的作品。雪小禅的题目是《岁月忽已晚》,张丽钧的题目是《不顾一切地老去》。同样的话题,比较两人的写作大致能分辨出一些她们各自独有的风格。两人都是以照镜时惊见苍颜为作品开端,但在文末,雪小禅说:“我真贪婪——连老,我都渴望一种华美的老”。张丽钧说:“我们回不到昨天……就让我们带着三分庆幸七分无奈,歆享此刻的完美吧”。从这两句话我们能看出雪小禅的作品更加张扬个性,崇尚享受生命的缤纷绮丽。张丽钧的作品则倾向善待人生,渴望人间的静美。又有两句:雪小禅说,“老,就这样逼仄地来了。”张丽钧说,“老,不会放掉任何一个人。”一种感触是向内的,一种感触是向外的。

  李东辉的随笔《咀嚼苦难,品味美好》(《长城》2012年2期)对苦难有着真切地理解。这份理解随着作者阅读史铁生小说《我的遥远的清平湾》逐渐深入。作为与史铁生一样有着身体残疾的作家,李东辉在阅读史铁生时遇见了与他灵魂契合的人。一个生命豁达,凭着某种信念让心魂超越肉体局限的人。一个愿意将个人苦难化为对人世悲悯的人。如他所言:“我决意将那些自哀自怜先放一放,随着他的心魂和诡异的文字走进历史的深处,走进生命的旷野,走进人性的角落,直至将荒唐与虚无追问得面红耳赤,汗流浃背,无地自容。”李东辉的这段感人肺腑的独白让我们感触到了生命力的强劲,灵魂的博大。在这个信仰迷惘、失落的时代,在人们内心时常焦虑、空虚的时候,有个声音振聋发聩地这样说。

  碧青的《门》(《长城》2012年5期)是一篇以门为意象,在现实与虚幻间展开联想和追问的诗性随笔。她从“老宅的门”的写起,将岁月斑驳的门与身体发生联系,门是出入口,而女性的身体孕育生命,同样是一道门。“没有道路的门”“自己幻化出的门“心扉那道门”“庙门”等等各种难以抵达甚至难以揣摩的门,构建成了作者追求物我合一之境的支点。碧青将她对门的理解和追问在物象与幻象间天马行空地跳跃。这种诗意的追索来自于她生命的自觉,不安和渴望引领灵魂飞翔。如她文中所言:“当这个世界上不存在能够实现人的生命意志和梦想的一道门,那么,也就没有任何一道门,能框限人自由的追求和梦想……”

  戴红梅的散文《草尖上的土地》(《山东文学》2012年5期)以小草的口吻讲述了自己在城市的一小块空地上的所见所感,小草说:“强大如人类,也是需要绿色来滋养的”。戴红梅的散文很纯净,她不在叙述时带入复杂的情绪,也不制造波澜。她的语言似自然流淌而成,有一股清新之气。

  温暖的记述

  总有一些人和一些事萦绕在我们的内心深处。他们是挥之不去的影子,是拨动情思的那根弦。

  尧山壁在《美文》刊发多篇回忆河北老一代作家梁斌、张庆田、谷峪等人的散文。老作家们坎坷的人生经历、鲜明的性格品性、执着的文学的追求,尤其是命运与追求在时代风潮中的颠簸,今日读来尤感震动、引人思味。

  田林的散文《街景三则》(《散文百家》2012年1期)写了三个市井小人物,拾荒者、磨刀人、理发师。田林喜欢抓住人物身上最鲜明的品性特质。他不铺陈他们的命运,而是选择独特的切入角度。拾荒者捡拾破烂不是贪财而是惜物,磨刀人的突然消失是他命运遭遇的留白。理发师展现的则是理发师与理发人之间内心的潜流。田林对笔下的人物有着温情的人文关怀,就连他的语言也低调谦卑,贴近人物的心窝。

  崔东汇在《散文》刊发了《乡间词》系列散文三篇。这三篇文章中,作者以“还乡人”的视角审视了在工业化、城市化的背景下乡村生活的种种变迁。“还乡人”是个尴尬的身份,他既留恋着故土,又无法融入新的乡土生活,甚至他都无法看清这种生活面貌的变迁。他将内心的尴尬和迷惘放置起来,只做一个忠实的记录者。并且他觉得语言的魅力在这种变迁面前都显得做作,他选择了一种最朴拙的记录方式。这种记录式的写作反而因立意的模糊,世相的纷呈,而让人生发复杂的感受。

  唐棣的散文《幼时风物》(《散文》2012年1期)介绍了作者童年时特有的吃食,蘑菇、蚂蚱、煎饼。他叙述了获得这些吃食的经历,描摹了吃食的模样,并穿插了一些童年天真无邪的幻想,恬淡的回忆充满生趣。唐棣拍先锋电影,写先锋小说,追求叙事手法的探索,但他的这几篇小品文却回归传统,运用了细腻的描写手法再现童年趣事,将人生况味融入真切的回忆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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