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机缘巧合还是刻意安排,大概每年一到夏秋两季,中央和地方各省市电视台便开始循环播放军旅题材或战争题材的电视剧。早些年是《激情燃烧的岁月》《亮剑》,前几年是《士兵突击》《我的兄弟叫顺溜》,往后就是《我是特种兵》和《雪豹》了,再到去年夏天便是《火蓝刀锋》《麻辣女兵》以及风头更甚的《我是特种兵2》了。相较于穿越剧或风头正盛的“后宫戏”,军事题材的作品抢占收视率总归是件值得“庆幸”的事。抛开对“文化高地”的“占领”这类“玄乎”的说法,单是从每年对征兵工作的影响来看就不容小觑。
军事题材作品好似一副催化剂,在某个特定时期催化青少年的激情和热情,对他们因为年轻而显得单纯幼稚的思想形成强烈冲击,“鼓动”他们或放下书本或走出车间或扔掉锄头走进军营。他们满腔热血一心想要和故事中的主人公一样摸爬滚打,成为女孩子心中的偶像,成为人们眼里的英雄。这也许不是作者表达的初衷,也不一定是受众关注的结论,然而效果却已达到,这种正能量的传达为军营注入了新鲜血液。笔者所在的连队,去年入伍的9名新兵里,就有4名是看了《我是特种兵》而报名参军的。管中窥豹,军事文学对社会青年的影响力可见一斑。
军旅作家也好,军旅影视编导也好,即使泾渭再分明,也无法否认我们担当着相同的使命——传递正能量、弘扬主旋律。说直白一点,我认为无外乎是塑造偶像。人,特别是尚未形成稳定的人生观、价值观的青少年是需要偶像的。偶像的作用,一是用以膜拜,二是用以模仿。从《英雄儿女》里的王成到《高山下的花环》中的梁三喜,再到《亮剑》中的李云龙,这些被塑造出来的偶像感染和鼓舞了一代又一代的年轻人,指引着他们投身国防事业和国家建设。这是一种无形却强大的力量,若非如此,年轻人就只有明星、超女、快男、甚至虚拟世界里的魔兽可供崇拜。
就拿如今仍在热播的电视剧《士兵突击》来说,里面的人物塑造个个饱满,有血有肉。单纯执著的许三多,精明浮躁的成才,意气风发的高城,冷峻果敢的袁朗,和蔼可亲的史京,铁汉柔情的伍班副……每一个男生都能从中找到自己追逐的影子,每一个女生都能从中找到自己心仪的款型。这是在偶像塑造工程中十分成功的案例。换句话说,不是每部作品都能成功地塑造偶像。
高尔基曾说过“文学即人学”。我们为什么而写作,作品中影射的又是谁,始终逃脱不了“人”这个中心。而军旅文学写军人,军人也是人,有七情六欲、生老病死,如果将“战士”神化成“战神”,一根威亚满天飞,则颇有无视普通士兵存在的冷漠意味;如果将官兵都变成高喊口号正气凛然的革命者,动不动就开展政治教育,则愈发让人觉得虚伪和呆板;如将女兵前期演绎成简·爱后期却变成劳拉,则更是转折的败笔。经历了八年抗战、解放战争、抗美援朝和南方边境战事的人民军队,是一座精神和艺术的富矿。然而,即使再富,也终究是历史遗产。我们要避免啃老的命运,就必须要挖掘收集当下的线索。当抗震救灾、实战演习以及为数不多的几次非战争军事行动等题材被彻底写尽之后,作家的视野和思维就开始陷入“天下太平”的泥沼,要么“好汉重提当年勇”,谨小慎微地处理着历史文献,处理着自己那一代人的生命经验,以“绝对符合国情的‘世界观’和‘方法论’,确保自己的‘文化产品’顺利生产和再生产”;要么“闭门造车”,关在办公室里,喝着龙井吹着空调,通过军内报刊提供的线索或者走马观花得出的“结论”,虚构出各式各样的“纪实”作品,“既无切肤之痛,歌颂得也不够甜”;要么干脆“天马行空”,以写科幻小说的手法和编青春偶像剧的模式,炮制出适应各种商业潮流的作品。
有人说:我们生活在一个硝烟无处释放、箭镞任意生锈的时代。承平日久,时代反而更加呼唤“英雄主义”。读者和观众更加期盼“英雄”和“偶像”的出现。不可否认,这是一个浮躁的时代,然而,承担着偶像塑造和价值观推广重任的我们却要更加冷静。
提笔当代军事题材,写实是永恒的基调和不变的原则。合理想象与艺术手法不是浮夸,故事主角的受虐心理也不是英雄主义的表现。军人的英雄形象不是用威亚吊出来的,也不是青春期少男少女们臆想的产物。而作为最忠实的受众,基层官兵则更希望看到自己的形象被写成铅字或被投影到大屏幕上,即使以最平凡的姿态、最谦卑的理念。有评论指出,“军事文学原创力和想象力越来越高的要求无情地考验着军队作家”。而笔者认为,真正写实的作品来自于真正深有体会的生活实践,那么军队作家真正的考验就是在炎热的夏天离开空调屋下到基层看一看正在丈量马路的官兵身上被晒出的工字背心的痕迹,在寒冷的冬天走出暖气房握一握新兵冻得肿胀的手,在鼾声如雷的午睡时间发觉专业教室细声细气的背书声,在月落乌啼的子夜听见女兵宿舍呜咽的哭泣。积攒每一秒的变化,就能写出真实而又富有新意的军旅文学作品,就能塑造一个又一个既高大又朴实的当代偶像。(丰 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