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蓝色的田野上》:逼近无从洗脱的耻辱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3年04月19日07:03 吴 萍

  阅读爱尔兰作家克莱尔·吉根,总会觉得阅读短篇较之阅读长篇更考人心智。短篇集《走在蓝色的田野上》100来页,共收入7个短篇。如果每晚读一篇,我们恰巧会享受到人生中差不多最美妙的一周。克莱尔·吉根似乎也为了呼应读者极缓的阅读速度,日常的写作速度也是超乎寻常的慢。蛰居于爱尔兰的乡间小镇,喜欢养鸟,每天早上边喝咖啡边修改前一天的创作,慢悠悠地过着日子。10年间,写得很慢的她只出了《南极》和《走在蓝色的田野上》两本薄薄的短篇集。

  与国内外大多数知名的女作家相比,克莱尔·吉根身上的性征显得尤其模糊。《走在蓝色的田野上》中,她的笔端时而露出男作家才具有的冷厉和坚硬,时而又让人在不经意间触摸到女作家天生的脉脉温情。正是因为她那“既能体会男人又能理解女人”的气质,总让人想起自然界某种神奇的雌雄同体的生物。

  在小说《离别的礼物》中,克莱尔·吉根打破了读者阅读的习惯,以第二人称“你”讲述了一个女孩成长的故事。在她强制性的安排下,每个读者都错开了自己,局限在小说中的“你”——一个有着被父亲性侵经历的女孩子——的故事中。作为母亲送给父亲的“礼物”,“你”顺从地在一次次战栗中加深着内心的耻辱感,也过早学会了透过父亲去审视男性以及男性背后的世界。“你”始终胆怯而孤独,很小就明白“成长和成熟没有恩人”的道理。不像别的女孩,“你”的第一诉求不是温暖和爱,而是“安全”的底线。从被母亲有意识地安排到父亲身边的第一天起,幼小的“你”便开始了背负耻辱的历程。小说中,“耻辱”的主题一直被克莱尔·吉根压制在大段的冷峻表述下,最终才在女孩的“哭”中井喷而出。女孩的哭是逃离的开始,是获救的证明,是自由的嘶吼,更是沉重的离别的礼物——“耻辱”。

  许多人不会倒霉如《离别的礼物》中的“你”,却依旧会怀揣各种其他的耻辱活着。一个神父走在蓝色的田野上,祈盼那个中国医生能洗脱内心的耻辱……爱情在前时,神父背叛了上帝;上帝在前时,神父又背叛了爱情。《走在蓝色的田野上》里,克莱尔·吉根没有正面切入神父和新娘的心理,却照样让读者到达了人物内心痛苦的深渊。神父如厕看到新郎弟弟的“大家伙”,他清楚这不是“该死的装饰物”,而是新郎对自己的神圣爱情之僭越。神父的烦恼和新娘的泪水都充溢着克莱尔·吉根所要表达的爱情的“耻辱”,终被中国一幅名为“古老,空的”版画抽空了。《走在蓝色的田野上》的最后,神父的身心被东方主义的“空”的理念包埋,也就不再为上帝与爱情间的博弈伤神了。忘记耻辱后的神父从容地回到世俗世界,投入到明天的工作中。

  “耻辱”有时会猝不及防地悄悄地滑入你的人生,布拉迪就是这样的受害者。《黑马》的故事很短,从“女人和马的梦醒来”开始,以“女人和马的梦又袭来”结束。布拉迪邂逅了爱马的姑娘,过了一段很像男人的日子,却最终被姑娘和马所抛弃,耻辱地回到从前。在《走在蓝色的田野上》中,爱情的“耻辱”明显是双置性的,男女双方各得一份。到了《黑马》里,这样的耻辱更倾重于男主角布拉迪,他对爱情的去留毫无选择权,只情愿沉睡在爱情之梦中不醒。“梦”也成了布拉迪洗脱爱情带来的屈辱的惟一捷径。布拉迪作为被抛弃的弱者形象更加深了耻辱感,让每个读者深为感怀和动容。小说集里篇幅最短的《黑马》,几乎模糊了小说与诗的界限。此篇除了毕现克莱尔·吉根能省即省不说废话的写作风格,更显出她有把小说意蕴提炼为诗的超能力。撇开这些,论及小说的气息把握、叙事节奏、结构摆布以及留给读者的“未完成部分”,都令人啧啧称道。

  《走在蓝色的田野上》里有暴躁而执拗的警长、有过性侵经历的女孩子、惟钱是命的男人、出轨有了别人孩子的妻子、违背禁欲誓言的神父等等。这些小人物虽然各自有着不同的灰色人生,却无一幸免地背负着各自不同的“耻辱”默默前行。“羞耻”也被克莱尔·吉根视为某种强大的力量,它所带来的畏惧感和自责感可以摧毁那些男女的精神和身体。卡夫卡为了剖析“耻辱”的命题,曾塑造出怪诞变形的人物形象。而到了克莱尔·吉根笔下,承载“耻辱”的男女们变得正常而真实。走近他们的时候,我们也仿佛很真切地逼近永居内心却无从洗脱的某种“耻辱”。(吴  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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