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的芦苇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3年04月17日07:56 冯兴振

  在我的家乡微山湖西岸,芦苇是个声势浩大的家族。茫茫苍苍的芦苇荡,给了沿湖儿女希望温暖,也是游子心中一片永不凋谢的精神绿洲。

  在传说里,芦苇是慈爱的母亲。苇荡中生活着一种俗称苇喳子的苇莺,苇喳子窝垒在苇杆上,跳跃在苇叶尖,雌雄对唱,情意殷殷。传说很久以前,湖畔村落里一对男女青年相恋,因贫富悬殊,遭到女方家人的反对,硬把女儿许给一个有钱有势的人家。出嫁的前一天晚上,女孩逃出家门,和心上人一起逃向烟波浩淼的微山湖。女孩的父亲发现后立即派家丁前去追赶,夫家也驾起船只在湖上堵截。眼看这对情侣就要被捉沉湖,突然水边生出一丛丛芦苇将他们拥入怀中。追赶的人便用镰刀拼命地去砍割芦苇,可是越砍越多,越割越密,面对茫茫苇荡,只得无功而返。这对青年从此便化成一对小鸟,相依相和,不停地歌唱,以表达爱情的誓言和对芦苇的感恩。

  在家园遭到侵略时,芦苇是热血男儿。1938年微山湖地区被日本侵略军占领,面对国破家亡,沿湖人民纷纷奋起反抗。沛县抗日义勇队、微湖大队、铁道游击队和群众自发组织的抗日武装,在芦苇荡的掩护下一次次痛歼敌寇,并携手维护了延安通往华北的秘密交通线,护送了刘少奇、陈毅等抗日将领顺利渡过微山湖。茫茫湖区,每一根芦苇都是一名战士。

  在经济困难时期,芦苇是乡亲们的重要生存资源。芦苇是盖房和编织生活用品的好材料,人们睡觉的席子,围粮食的遮子,装棉花的篓子,盛馍馍的筐子,以及一些逮鱼的渔具,都是用芦苇编成。每入冬季,湖畔村庄里几乎家家户户都在篱笆小院中剥苇破篾,编席、打篓、掐遮子,然后拿到几十里以外的集市上去卖,换回一些生活必需品。至今我的眼前仍然常常浮现这样的场景:夜晚,父亲在一旁破篾,母亲在一旁编席,一边忙活一边盘算以后的日子。天不亮他们就起床,把一片片芦席和篓子挂在扁担上,颤巍巍挑出门去卖。下午回来,总会给我们捎回几只包子或一小捧炒花生。临近过年的时候,会带来几块做衣服或做鞋子的布料,让我们欢天喜地。

  芦花是防寒的好材料。北方的冬天滴水成冰,一场接一场的大雪铺满路径,人们把晒干的柳树根砍成鞋底,以麻或茅草捻成细细的绳,然后用芦花编成一种特制的保暖鞋——茅窝。里面填上一些碎芦花,双脚伸进去很快热气腾腾,蹚雪蹚雨畅通无阻。在无数个冬天的夜晚,母亲站在门口等我放学归来,当我的高底茅窝的踢踏声由远而近传来,她便踮起脚尖张望,风吹起她的头发,像一簇雪白的芦花在飘动。

  芦荡是一种非常壮美的自然景观。春天新芽茁壮,满眼生机,莺啼燕舞其间;夏日刮风下雨,波涛滚滚,宛如万马奔腾;秋末冬初花穗似雪,西风萧萧,漫野旌旗飞扬,面对一望无际的芦苇,仿佛能听到古战场上金戈铁马的声音。芦笛则是一种天籁之音。吹笛子的少年小心翼翼地将一层薄薄的苇膜从芦苇腹腔中取出,用舌尖潮湿一下贴在笛子的音孔里,于是悠扬悦耳的声音便缭绕在湖畔的空中,飘落在乡村的小道上,和牛羊的叫声、村庄上空升起的袅袅炊烟融在了一起。

  芦苇历来是人们抒发情感的载体。“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这首《诗经》里的诗句,使这个普普通通的草本植物家族,自此在中华民族文化宝库里永恒,成为古往今来无数人难以释怀的情结。然而,最使我刻骨铭心的,还是那一首首在湖风中飘荡的家乡童谣。“芦苇高,芦苇长,芦苇荡里捉迷藏。多少高堂名利客,都是当年放牛郎。”这首饱含着家乡父老对游子嘱咐和期待的儿歌,二十多年来,一直在我耳畔萦绕,使我无论走到哪里,都不敢忘本。

  春风吹来,微山湖西岸又是绿苇满眼的时节了。如今在这里,芦苇已作为一种旅游资源,湿地里一望无际的芦苇荡,把清新的空气输送给人们,把美丽的传说讲述给人们,把诗情画意呈现给人们,把天籁之音传送给人们,历史的演变已使青青的芦苇在人们生活中变成了全新的角色。而过去的风霜雪雨,仍然在温暖着我们的回忆。(冯兴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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