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光幻影妙合雪域大美——车刚摄影作品赏读

　　在西藏，摄影家车刚的足迹遍布各处，他用镜头扫描广袤的高原空间，他把这里的天地万物纳入内心存档，不停地观察着、思考着，以期拥有久居西藏而养成的特定心理素质，以能“用面颊贴近神山圣湖的圣洁，在异彩纷呈的民族风情中感受本真大美，在高远天际用心捕捉与自然之神沟通的那一道灵光”。一旦灵感闪现，他便迅即按下快门，作品的诞生往往在不经意间带来惊喜，作品的背后也因而留下一个个耐人寻味的故事。

　　《天路》 是一幅极为简约、定格大美的经典之作，作品高度浓缩了心灵净化的崇高和神圣，而营造圣洁境界的手段仅仅是一位转经人的剪影走进一抹突如其来的灵光。天地间再无任何事物干扰视线，背景是混沌未开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的洞开则在转瞬即逝的刹那之间——作者在艺旅途中无意中撞见天机泄露，立即停车、对焦，咔嚓！这样一幅优秀的作品就在无意中诞生了。在当机立断的几秒中，蕴涵着作者敏锐的感觉、快捷深刻的思考和训练有素的精确技艺，于是天助人意大功告成。当摄友们解开行囊，架起“长枪大炮”准备拍照时，光灭了、人走了，一切复归原始。

　　《顶礼膜拜》也是一幅天赐之作，但创作过程却特别漫长曲折。10年前的一天黄昏，作者背着相机走在拉萨古老的八廓街上，夹杂在转经朝佛的人流里寻寻觅觅，他发现潮流中有一位瘦弱的朝圣者，腰间拴着两根牵羊的绳子，沿顺时针方向面对大昭寺磕长头，那是在用自己身体的长度丈量漫漫转经路，两只放生羊乖乖地陪伴着朝圣者，那人的额上已因长期磕头磨出了老茧。

　　“在他磕到大昭寺门前休息时，我过去与他交谈，他一张口竟说出流利的汉语，令我又吃惊又高兴！他说他是四川的藏族叫达珠，一年半以前离开家乡，一路磕长头到拉萨朝佛，他不但为自己、也是为全村500多男女老少来朝佛的，愿吉祥与众生为伴、让平安与世界同在。路上经过一个集市时，看到有人在卖羊，他觉得那两只羊怪可怜的，如果被人买走，很快就会成为人家锅里的肉了。就上前请主人把那两只羊给他，主人问能给多少钱，他说自己是去拉萨朝佛的没有钱，希望主人能让这两只羊与他做伴，一同到拉萨朝佛。好心的主人答应了，他们仨从此结伴昼行夜宿，顶着风霜雨雪，翻过一道道横断山脉，渡过一条条大江大河，跋涉2000多公里来到了雪域圣地拉萨。

　　“那年是马年，是阿里神山冈仁波齐的本命年，他还要去转神山圣湖。我说，那时我也会去阿里，希望在神山圣湖再相会。从此，我俩就成了好朋友。很遗憾，去的路上没见着，转神山圣湖时也没见着，回来的路上还是没见着。太后悔了！为什么在拉萨时没给他多拍些照片。

　　“两年后，我搭出租车去图片社冲胶卷，途经布达拉宫时突然感觉他就在人群里，我让司机掉头回到布达拉宫下，很快就找到了我的朋友达珠。他还是那么瘦弱，依旧那样虔诚，身上仍然拴着那两只羊，我俩高兴地拥抱在一起。他讲了去阿里的经历，怎样过河、怎样翻越雪山，路上遇见狼要吃他和羊，怎样用点燃的旧轮胎赶跑野狼……两年来我们就像老朋友一样互相想念着。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来到布达拉宫转经路找他，一会儿拍照，一会儿坐下聊天，他的两只羊，大的是绵羊叫普布，小的是山羊叫其嘉。他说最喜欢小山羊，在朝拜神山冈仁波齐时，山羊其嘉仿佛顿悟，有了灵性，每当达珠向着神山五体投地长头磕拜之后，山羊其嘉就过来与他行碰头礼，顶礼膜拜。从那时起，这一世间独一无二的朝拜动作已经重复成千上万次了。在布达拉宫门前，虔诚的达珠和山羊其嘉继续着他们的祈祷朝拜，我为他们也为自己拥有的这可遇不可求的缘分拍下了一幅纪念照”。

　　这帧照片已经不仅只是艺术作品了，达珠的执著和作者的耐心以及他俩一见如故的友情，也许都是山羊其嘉出场的铺垫，或者其嘉原本就不是一只羊，说不定是一位淘气好玩的小神呢，两年之久的演绎已进入神秘意境了，而作品所呈现的依然是天真烂漫的童趣，是美丽心灵的惺惺相惜。这是一个赏心悦目的奇迹。

　　《天堂鸟》是唯美的也是抒情的，作品用光如华彩乐章，如天籁之音与清亮心声之奏鸣交响，偶一触目惊心动魄。作者似乎略施法术，就把虚缈的天堂鸟切实地幻化在观众眼前，其光影的组合更堪称完美。当借助审美尽享明媚天光的时候，我们坚信，那群逆光飞舞的鸽子就是播种真、善、美的天堂鸟了。然而，产生这一超凡绝尘之作的实景就在拉萨郊区，是一处平凡的乡村，村边有3座白塔，塔上住着一群野鸽子。怎么就异想天开显现这神奇的一瞬，恰恰又被车刚撞上了呢？且听作者怎么说：“当时是下午3点多，阳光很强，只有一位老阿妈拄着棍子转经，有十几只鸽子落在塔尖上，一会儿飞起一会儿落下，给寂寥空旷的午后增加了些生气。逆光看去，在太阳的光环中，日月同辉的永恒图腾显得格外神圣庄严，鸽子飞起的时候，羽毛在阳光照耀下熠熠生辉。我选好角度调整光圈速度，把日月图腾放在画面中央，用太阳的光环烘托主题，可没等按快门鸽子就飞了，落在附近的小山坡上。我就请村里的孩子去把鸽子赶回来，鸽子一起一落是拍摄的最好时机，我反复拍了3次，有两幅比较满意。记住：在西藏需要帮助时，给小朋友点钱，他们会很高兴帮忙。” 噢！这样一幅精妙的作品，原来是摆拍的。你看，车刚当起了孩子王，也可以叫总导演，从容自如地调度着一群鸽子反复出镜，终于演出成功皆大欢喜。你能说这样的创作不真实吗？这样的创作过程不但真实地宣泄了孩子们的狂欢、鸽子们的逗趣、艺术家的激情，也是一场遂心任性、纵情极乐的游戏。艺术创作之中的神品，往往就是游戏之作。车刚玩得尽兴、玩得好！

　　关于车刚的摄影故事数不胜数，由以上三例足能洞见其人有情有义，其艺则着重写实基础上的情景表现和神韵把握，追求美感的永恒价值。他的作品大约可归纳为三类：

　　一、西藏风光——大凡西藏的美景多数都定影在他的底片上了，这些作品的共同点是以美为魂。《佛光普照》是一幅正面拍摄拉萨大昭寺的作品，一抹霓虹以对称位在大昭寺上空腾起，俨然寺内主供“觉卧佛”的佛光溢出普照人间，这样如梦如幻的视觉效果曾经只见于影视片的数字制作中，这百年不遇的奇观何以成为实相，并被车刚收入囊中呢，有点神乎其神！只能用“心诚则灵”释疑。诸如“珠穆朗玛”系列、“圣山神湖”系列、“南迦巴瓦”系列、“雅鲁藏布”系列、“寺院、民居”系列……西藏风光的崇高、壮丽、雄奇、神秘尽在其中，或可说这就是一部西藏原生态自然景观的全真图典，不但审美价值俱足，也有不可取代的认识价值。

　　二、宗教文化——西藏宗教文化载体除浩瀚的经典之外，主要表现为繁多的宗教仪式，大到法会、法事、辩经、密修、节庆、占卜等，小到僧人的衣食住行都在仪轨中徐徐运行，岁岁年年周而复始，为摄影师提供了极佳的拍摄对象。车刚将这些熟记在心做足了功课，所选的题材、角度、瞬间都是即兴拍摄难以企及的。更多的宗教主题、事件、人物则是长时期跟踪拍摄，也可以称为宗教文化题材中的一个个子系列，比如拉萨雪顿节期间的哲蚌寺展佛节，是一项倾城而出的盛大佛事，人山人海荡漾在山巅深谷。从文化的角度审视，这应是世间最浩大的群体行为艺术，为摄影家提供了几十年跟踪拍摄的场景。车刚还跟踪拍摄了历年来十世班禅大师的政务及宗教活动，直至大师圆寂、转世，和有关十一世班禅的认定以及迄今的种种宗教、法事活动，因而荣幸地结了两世佛缘。在他的摄影生涯中这样的事还有很多很多……宗教文化及人事是不断变化发展的，车刚用艺术的方式生动记录下相关进程，他的作品因而成为独标异彩的审美载体，也是认知过往历史的珍贵影像资料。

　　三、民俗风情——遍布雪域大地的藏族民俗文化古老悠久、淳厚博大，藏族人从年初到岁末似乎始终沉浸在节日的欢乐气氛中，藏族民俗千姿百态，他们世世代代用勤劳朴素的生活，谱写富于浪漫情调的人生乐章，藏族的生活方式崇尚心灵的圣洁，对美好精神境界的追求亘古不移，一如他们的歌舞从远古绵延至今，仍是激情洋溢、生机盎然。藏族民俗文化相对于宗教文化，更富有仪式感，也更饱含人情味。这一民间风俗中有更多的神秘情趣，在这里，一切美好都可以共享，人与自然万物得以和谐共处。车刚用一幅幅独具风彩的民俗画卷，把藏民族的心灵世界真实、真切地展示给外部世界。

　　车刚从事西藏摄影已有30年之久，能以30年的漫长岁月，用他手中的相机一次又一次聚焦西藏高原的方方面面，以大爱之心关注这里的天意、人情，关心历史潮流中的“众生相”，他是艰辛的也是幸运的！将灵光幻影奇妙地融合于雪域大美，是车刚摄影创作的显著特征。他用相机创作，也用摄影从事社会活动和慈善事业，有理由过一个心满意足的“望果节”了。我注目他热恋西藏30年之后人生道路的去向，我们期待车刚摄影有更多优秀的作品问世，因为关于西藏的画面是永远拍不完的。(余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