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谈论陈寅恪的文章中,易中天先生的《劝君免谈陈寅恪》是一篇较为突出之作。文中易先生对陈寅恪的一生追根溯源、抽丝剥茧,以严谨的逻辑与绵密的分析,直指读书人心中最后坚守的那点学统尊严,即所谓“独立思想,自由人格”真正的现实可行性。易先生指出,中国知识分子之所以总是“毛”,总是想附在某张“皮”上,就因为他们总想有意义。在中国,纯粹的知识、学问,从来就是没有意义的。只有当它服务于现实,比方说能够安邦治国或者富民兴国时,才被承认为有意义。中国的读书人为什么那么热衷于济世热衷于做官?就因为只有这样,“无意义”才能转换为“有意义”。所以,与其说中国知识分子有一种“政治情结”,不如说他们有一种“意义情结”。
因为陈寅恪先生自己也曾说:“自由共道文人笔,最是文人不自由。”他那样一位旷代大儒,只因傲骨不折,拒绝康生登门求见,就导致呕心沥血的著作“盖棺有期,出版无日”,后来历次运动中更是动辄得咎,在悲凉彻骨的心境中熬尽残年。学者夏中义总结道:“事情很明白,当你不思依傍权力,则权力所支配的种种恩惠也就不再赐你,而其制控的诸多不便或不幸倒可能如鬼魂缠你。”试想,陈寅恪先生肩头扛着一支如椽巨笔尚且落得如此下场,至于才疏学浅的吾辈小民,肩上拖着一家老小的坛坛罐罐,还能象易先生讲的那样“豁”得出去吗?
读书为文,到底该不该去追寻那点“意义”呢?
陈寅恪先生的三位高徒,同样才高八斗,但其迥然不同的三条人生道路,似乎正好回答易先生的“意义”之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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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自《随笔》2013年第2期王龙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