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希腊的亚里士多德将美学称之为“诗学”,把最伟大的文学著作称之为“史诗”。中外文学史证明,无论韵文还是散文,都追求“诗的境界”与“诗性的表达”。张子扬由诗而文,而戏剧、电影、电视文艺、电视剧、电视研究,而多种艺术形式的点评,可以说都源发自他的“诗心”、“诗性”与“诗情”。张子扬正是“诗意地游弋于影视与艺术的天地之间”,呈现出他“诗意的”生命形式与艺术实践方式。
诗意人生的审美体验
“序”与“跋”是中国文化韵味颇浓的一种散文文体,古已有之,而且名篇无数,章法互异,各有千秋,是名家、大家、长者、学者为自己、为他人、为后生、后学出版新书、新著、书画集、庆典集、志贺、互勉、包装、推介、营销而“穿靴戴帽”。他们是散文中的小品,小品中的美文,美文中的精品。它可以借题发挥,纵论古今;可以独抒性灵,汪洋恣肆;可以语重心长,相互砥砺。《笔底留芳——香炉斋序跋辑录》中共收录了张子扬为各种出版物写就的序跋46篇,加上他成书后的《后记·笔底留芳》,凡47篇。若从书写量考,近20万字。但从其涉及的阅读量考,则堪称“大观”。
子扬的天分可破万卷书,行万里路,如计算机般地存储与记忆,用文笔及时记录下思考的心语,享受电视这种新兴的综合艺术的魅力与快乐;享受友人带给他的全新的、心灵上的共鸣。
第一,对戏剧的崇拜、信仰、酷爱终生相随。子扬是一个学人,更是一个聪明人。他把职业与兴趣爱好有机结合,把工作中的阶段成果编辑成书,把成果与经验用所学理论上升到科学,留下自己的心路历程。由此,我们才看到了他所从事的不同时期、不同阶段、不同领域、不同工种的出版物的序与跋。《几度抛梭织得成〈译制片剧本精选〉序》《〈正大综艺·世界之旅〉序》《我与〈动物世界〉序》《勤于行·勇于思〈跨文化传播探讨与研究〉跋》《〈感悟荧屏〉跋》等,都是因工作、职业、阶段性成果的原因而成就的文章。他的文章别具心耳、独具慧眼,言之有物、言之成理、言之凿凿。无论是对于电视节目的创制者、域外节目的引进者、播出管理者,还是有志于中国电视节目的创新者、继承者,都有着重要的启示与警醒作用。
第二,诗意人生的审美体验。子扬是诗人,具有“酒神”的精神;但他的序跋集中,还燃烧着“日神”的火焰。他曾身居斗室,在“香炉斋”——坐落在和平门香炉营香儿胡同7号的小杂院里,一间不足14平米的平房里,年轻的子扬做过1990年元旦晚会的案头工作;与策划、撰稿们一起讨论过春节晚会的结构;写就了专题片《关于西藏》的文本。回想起这些难忘的岁月,子扬十分动情地写道:“读书、写作是我在这间小屋里最为快乐和兴奋的事,许多报告文学和论文都在这里完成,而如今结集出版的这部‘序跋辑录’中收录的大部分文章也是在这里完成的。在我看来,为自己熟悉的师长、友人的著作写序或跋,不仅是一件非常快乐和有荣誉感的事,更是一个学习人生与向人生学习的宝贵过程”。“就是在这样的写作条件下,我却常常被友人的托付所温暖,常常被友人的智慧所启迪,常常在友人笔下的文章中感受到他们的才华、他们的精神乃至他们的人格。所以,在为朋友们写序、写跋的时候,我感受到的是一种精神上、心情上难以表述的畅然。这些序跋既记录了朋友们的创作硕果,也记录了我的心得体会,送人玫瑰,手留芳香,自然,我的笔底也留下了关于他们精神智慧的欣馨记忆”。
孔子说:“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子扬在《书以载道〈郎鸿叶书法集〉序》中写道:“我在艺术门类的喜好上属杂食,口味广泛,多则难专”。实乃自谦。品读这篇序文,你就会惊羡他杂而广、博而专了。“于今赏读鸿叶兄自撰的《品茗赋》文,从饮茶之缘起,咏茶之诗篇,到品茶之情趣,悟茶之真谛,剪裁精当,繁简得宜,具古韵而不艰涩,甚是一篇情辞并茂的好文章。仅此一篇佳作令鸿叶兄跻身于当代茶人之行列亦不为过矣”。子扬从茶艺茶道,进而论说书法书道,纵论古今,旁征博引,信手拈来,最后以一位90岁高龄的前辈艺术家张仃在中国美术馆举办画展一篇不长的序言中的肺腑之言,表达了艺术家的“诗意人生”——“一个人,生在有毛笔、墨和宣纸的国度里,真是一种幸福……”由此可见,子扬的生活尽管忙碌,却时时可以获得审美体验。
第三,比较文化视野中多元文化的思考。比较文化学无论是作为一种方法,还是学科,它所给当代中国文化界带来的首先是一种文化视野、一种思维角度、一种对比方法。从张子扬的电视节目引进与输出思路,到“文化版图”概念的提出;从《〈中国画黑白体系论〉跋》,到对中国少数民族文化及佛教文化的思考;从对中西方戏剧史的巡礼,到提出“后戏剧”概念的命题;从他经历的对外文化交流实践,出任国际三大电视节评委,到系统阐述捍卫民族文化安全,自立于世界民族文化之林的使命感,都会使人从心底发出由衷的赞佩。
《〈中国画黑白体系论〉跋》可以称得上是书中所有这些比较文化研究中的代表作。他不仅能从哲学认识论的角度,从中西画创作本源的对比分析,从中西画接受者审美心理、思维定势的比对,找出中西绘画传播交流不平衡的症结所在,雄辩证明了胡东放所著《中国画黑白体系论》原创型概念的科学性、实践性及未来的价值,更以自己的艺术经验,表明了文化交流中应该有的科学态度、科学方法及具体例证。
第四,仁心交友、文心雕龙、诗心著文。文章千古事,甘苦寸心知。子扬已是一位笔耕不辍的文化名人了,他拥有永远年轻的“诗心”、浓浓的诗情,更有一种温暖朋友、晚辈、前辈、邻里的仁心、爱心。他曾为同事的新作写下《大艺亦精诚〈医者仁心〉序》,也曾为邻里魏阿姨——一位老军人的诗集《岁月留馨》流着泪写序;更让人感动的是,子扬在繁忙的工作之余,为了尽孝心陪年迈母亲习画,用尽心力“哄老太太玩”,先是“添乱”,继之“添彩”的母子深情与唱和之乐跃然纸上;而最让笔者敬佩的是与刘扬体先生因电视学术而结下的“忘年交”,在刘扬体先生于2000年出版50万字的《苦涩的辉煌——刘扬体电视剧评论选》一书时,子扬不辞劳苦为其写下序文《至仁者勇》,表达了子扬对“有真知灼见的、真诚的、说真话的”电视剧研究专家的由衷礼赞。
一条红线,两套战法
《戏里剧外——电视剧美学漫笔》一书从里到外透着“军旅情结”。其内容可以概括为:一条红线,两套战法。
张子扬少小从军,有强烈的军人情结,这使他“脱了军装还是兵”,只是转换到了“没有硝烟的文化战场”上来。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以守土负责为担当,以战死沙场为神圣。“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从军旅转岗到电视行业之后,子扬岗位调整频次应是最多的。但不管他转换过多少岗位,爱岗敬业,捍卫祖国文化版图,“好戏出央视”、“打造国家电视剧制作旗舰”、“海外争锋”,所有这一切都源自于他忠于职守与强烈的“岗位意识”。干一行、爱一行、专一行,可谓是“一条红线”贯穿始终。
从子扬出任中国电视剧制作中心副主任开始,就沐浴着文化体制改革的春风,面对文化事业、文化产业如何互相促进、共融发展,一支电视剧生产的“国家队”如何能够担当起党和人民的重托,发挥“旗舰”的作用,子扬一边公干,一边思索,写下了一批有真知灼见、有理论建树的文章,既有史论研究,也有专业思考,还有个案批评,尽显儒帅风采。子扬刚履新中央电视台电视剧频道总监,即打出了“中央电视台第八路军”的旗号,透出一股军人的豪情,一颗军人的赤胆忠心。他不是来当官享受的,而是来决战沙场的,积极探索“国家电视台专业电视剧频道”在艺术规律、市场规律、导向要求的形势下如何寻求健康快速发展的思路,我们便看到了《更新理念,再铸辉煌——有关好戏出央视的思考》,这篇看似工作研究的“领导文章”,实际上是“专业领导学者化”的一个典型范例,无论是业务型台长,还是高校师生,读过这篇文章都深感其“实践理性”的价值。
一文一武,张弛有度;亦文亦官,兼融有道;辩证思维,切合实际。因而我们看到的“第八路军”打造的“第八频道”风生水起,好戏连台。
影像语言转化文学作品的整体感受
阅读张子扬新著中的文章,你会从字里行间品出一种味道,在准确、晓畅、通达、明了之外,一种情趣美、节奏美、诙谐幽默的风格,强烈地感染着读者。
导演出身的人,都会讲故事。子扬的序跋集中几乎篇篇都有故事。有的是文章之“由头”,后面引发出对人生、对艺术、对友人、对社会万象的深刻见解;有的是文中的插叙,是对其人生感叹、艺术发现、规律阐释的形象注解、背景呈现、相关链接;有的是夹叙夹议,平行交叉着形象情感线与理性思维逻辑线,构成复调式的节奏之美、韵律之美,倾向与主旨在娓娓的叙述中自然而然地显露,而不仅仅是乏味的说教和逻辑的推衍。子扬也喜欢议论,但那是诗人的智慧闪现,如一条珠串,看似散漫,却形散神聚。可以说,诗人般的意识流、蒙太奇技巧的编织构成了子扬影视评论的文体风格。
子扬在注重文章结构、思想深度的同时,更注重叙述、阐释的表达之美。炼字、炼意,调动了汉语修辞学上的“形、音、义”语言知识,遵循着鲁迅先生在《汉文学史纲要》中指出的“三美”:“意美”、“音美”、“形美”。长期从事诗文写作,长期观赏品评影像艺术,使子扬的影视评论语言在文字学、文学、影像美学、传播学的交融中,构成了他独特的文字表达技巧,以致熟练到了成为自己的“第二天性”。
细读子扬的文章,我们还会发现,黑土地文化沃土上生长出的语言表达风格,诙谐幽默,充满生活情趣。在他的文字里,作者的真情实感,做事做人的风格、天性,都得到淋漓尽致地体现。
修辞学认为,任何比喻都是蹩脚的。但形象大于思想与理念,比喻又是无所不能的。子扬用诗人对形象、意象天才的捕捉能力,以神似的喻体,去传达被喻者的神韵和自己的感受。这应该是子扬作为一个成功的影视工作者多年养成的一种职业习惯,用影像语言转化文学作品的整体感受。从当代电视文艺评论的受众需求而言,这也是我们从事文艺评论的人应该兼顾的探索方向。(汪 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