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质时代的情感救赎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3年01月28日08:15 王本朝 肖太云

  张者的中篇小说《同学会》以黑色幽默的形式解剖物质社会的扭曲人生,悼念了一个纯真、纯情时代的远逝,揭示当今时代的价值欲望化、生命空壳化,并试图以寻梦之旅寻找人生的救赎道路和“复活”力量。

  《同学会》中有两个明显相对的叙事空间:“现在的成人空间”与“过去的青春空间”。依西方的现代空间理论,现代空间的构成不只是人生活于其间的现实地理空间,它更多地指征由人与人之间的社会活动所构成的社会生活空间。在《同学会》中,作家设置了3个鲜明的空间:律师行业生态空间、同学会聚会生态空间与爱情婚姻生态空间,这3个空间共同构成了“现在的成人空间”。张者学过法律、做过记者,丰富的社会经验让他对律师行业的呈现做到了如影随形、贴切传神。

  “江湖”是作家对文本世界中律师行业的绝妙指称。主人公王旭是一位有名的律师,他常胜的秘诀就是“勾兑”——勾兑法官是律师行业的潜规则和“江湖法则”。“律师不可能主持公平正义”,“只可能助纣为虐”,这是“律师的生态和伦理”。《同学会》凸显的“现时成人空间”是一个“变态”的“勾兑”空间,连纯真的同学之情也是“勾兑”之情。王旭、张健与身为法官的二师兄王小明的同学关系逐渐异化成赤裸裸的金钱关系,单纯的同学聚会也不再纯情:“显摆”的同学借此相互之间需“勾兑”,未能“显摆”的同学借此要向“显摆”的同学“勾兑”。就连爱情也不再美好,“现在男女的交往只是为了满足欲望”,“孩子只不过是男人或者女人制造出的一个阴谋,是单方面的复印件”。作家或通过人物之口,或借助叙事人的口吻,呈现了“当今成人世界”中“欲望化”的爱情婚姻生态。

  《同学会》的叙事空间形态表征着一种有病的社会、有病的人生,借助小说中一句原话则是“也许我们都有病”。作家以调侃的姿态和黑色幽默的方式,讽刺了物欲化、情欲化的社会现实。作家在一种冷然的笑声中消解了价值的空壳化、虚无化,从而使小说具备“立此存照”的“镜子”效果,形成强烈的反讽意义。

  《同学会》的叙事伦理是通过一种寓言叙事的方式来实现的。小说奇心巧设、匠心独运,以一张署名为“YL”的小纸条引发“命名的秘密,寻名的荒诞”,从而串起全篇。

  主人公王旭在“现时的成人空间”中遭遇爱情的背叛、家庭的分崩、事业的失败,深切认识到这个虚伪的“成人空间”中“有苦无处说”的扭曲生存本相,体察到那个他曾经引以为傲的律师行业对“人格的玩弄和蹂躏”,决然抽身而出,因此主动发起一场30年的高中同学聚会,想在同学会上寻找纸条的秘密,在逝去的“高中青春空间”中寻求人生的答案、价值的家园。在王旭的记忆中,在过去的“青春空间”中,人生是单纯的、友谊是美好的、爱情是青涩又真挚的。王旭筹备、参加30年的同学聚会,既是为解纸条之谜,更是一场价值回归之旅、人生寻梦之旅。回望是一种姿态和策略,王旭想搞明白的是:到底“什么是爱情”,“什么是人生的价值”?署名为“YL”的纸条只是一个道具、一种符号,它的意义更多的是一种“生命的重量”,一份美好的梦想和人生的希冀,一种无法推卸的“责任”和“担当”,借助于它,主人公期盼实现对“成人空间”的救赎。

  为此,作家侧重于对同学会的书写,且穿插着对“高中青春空间”的美好建构和甜蜜回望。王旭把生命的救赎之道寄托在已逝的“高中青春空间”中,那么,救赎的效果怎样?要回答这个问题,让我们回到“喻言”上来。喻言是小说另一主人公的名字,是王旭的大师兄。“喻言”是“寓言”的同音词,我们由此可以看到作家“寓言叙事”的冲动与旨归。作家运用众多的巧设、机关敷衍了一场青涩、懵懂、纯色的“中学生恋爱生态”,无非是为王旭的寻梦营造一个童话式的感情空间和心灵憩息的精神家园。为此,作品的叙事者自由出入,时而是一个上帝般临照一切的“隐形作者”,建构一段完整的懵懂少男少女的朦胧爱情故事;时而变换成一个限知视角的人物叙事者——大师兄喻言,点评出对“青春空间”的揭橥,“最重要的是,师弟通过一张旧纸条可以进行一次情感回归,这对师弟无疑是一次吸氧,一个喘息,这能让师弟缓解内心的压力。”

  署名为“YL”的纸条是一个纯真而凝重的爱情告白:“如果我死了,你会为我哭泣吗?”它意味着逝去岁月中的一段美好感情,对它的回望、追溯,就是王旭人生的一根救命稻草,是一份责任的担当和理想的追寻。王旭怀着寻名的兴奋、解名的冲动,组织了一场同学会。这是一场对王旭来说意义重大的聚会,是一场价值回望之旅,一场人生救赎之旅。可这场寻梦之旅的聚会注定只是一场调侃的狂欢和一个黑色幽默的寓言:最终得到解密的“YL”并不是王旭期冀中的高中时期苦苦暗恋的对象——班长杨琳,而是一直未曾注意的另一位女同学——已经香消玉殒的胡月令。王旭的爱情寻梦、人生回望就这样在阴差阳错的感情错位间破碎,命名的虚无和寻名的荒诞破纸而出。

  在同学会中,“过去空间”的“熟人”、“真人”与“现时空间”的“陌生人”、“假人”对峙,学生时代的纯情、简单与成人时代的势利、复杂并举。“过去的青春空间”确实纯真、美好、值得追忆,可它只是回忆中不可触摸的童话空间,寻梦只是一个乌托邦式的臆想。王旭作为一个“成人空间”潜规则之规训下的现代人,一个在扭曲中求生存、还有良知的现代人,他的“桃源回望”注定幻灭,“价值回溯”注定只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但张者好像不太愿意让王旭的寻梦之旅就此打住,不愿让现代人的救赎之路如此绝望、无助,于是,他最后安排了一场祭奠来收束全文。胡月令死于王旭简单的感情“粗心”和幼稚的“举报”行动,死于当时不知情的同学们的戏谑、调侃。因此,结尾的这一场祭奠实为一份对迟到谴责的赎罪,对一份无心过错的担当,对一份生命重量的尊重。生活于成人世界“欲望空间”中的王旭们于此受到了良心的谴责、心灵的震撼和灵魂的洗礼。这场仪式化的奠礼既是告别、追悼一个逝去的、不可复返的纯情时代,又是一场生命的忏悔和承受。(王本朝  肖太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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