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鼠蓝和属鼠灰》：一所理想主义的“学校”

　　知道朱自强多年来不仅自己潜心著述，还培养了儿童文学博士、硕士，始终非常敬业地从事着儿童文学理论、儿童教育的研究，也知道他的夫人左伟女士是一名成绩斐然的优秀教师，但没想到有一天，他们夫妇会兴致盎然地开办一所小学！

　　这所小学的名字是：花田小学。

　　迄今为止，这样的小学在中国的大地上尚无法找到。花田小学在哪儿？在朱自强、左伟共同创作的儿童系列小说《属鼠蓝和属鼠灰》里。

　　他们夫妇盛情邀请我参观他们的花田小学，重点向我开放的，是一年级3班。这个一年级里的小豆包儿，都是属鼠的！一群快乐的“小老鼠”！开学的第一天，大家都说自己是属鼠的，而且这些小豆包儿得知他们的班主任老师梁小小，也是属鼠的，从老师到学生，无一例外都是属鼠的，师生七嘴八舌、你说我说，不经意间“共谋”出一个创意：他们一年级3班，从此就叫“属鼠班”！

　　于是有了属鼠蓝、属鼠灰、属鼠白……可爱的梁老师穿着漂亮的、带很多小花点儿的花裙子，于是小豆包儿们叫她“属鼠点点”(梁老师说，“我喜欢这个名字，每天我都要对你们数数点点的。”)；负责小豆包儿们课间餐和午饭的田阿姨，总是给大家发放美味的面包圈儿，于是小豆包儿们给她起名“属鼠发发”……

　　噢……我兴奋得有点儿喘不上气——不仅上课的时候不用像其他的学校那样，听着老师“把嘴闭上！把手背到后面去！”这一严厉命令而闭嘴、背手，像木头人儿那样坐在座位上(您知道这对儿童说来多痛苦吗)，而且还能如此“放肆”地给自己的班级起别名、给自己起别名、给同学起别名，连班主任小梁老师也不放过！可爱的田阿姨也得有一个！

　　儿童走进小学校，如果求学生涯的第一天如此开始，我首先放下一个心：最少，这些儿童不会从开学的第一天起，就对学校充满恐惧，就对学校反感。他们不会从一开始就厌学。

　　恐惧学校、反感学校(具体表现为恐惧老师、反感老师)，是厌学的开始。厌学，是导致一个儿童日后没有学习兴趣、缺乏学习热情和主动性的原因。而这些会导致儿童心理、性格发育不良，抑制儿童潜能的开发，从而不能培养出拔尖的人才。

　　我没看到属鼠点点老师给小豆包儿们留很多的作业，更没看到老师对某个把作业写错、或违背了自己意旨的孩子进行变相体罚。小豆包儿们要学的内容，课堂上已经掌握了，小豆包儿们的家庭作业很快就写完了，然后，他们便跑出家门连蹦带跳呼朋唤友，或密切合作或“狼狈为奸”——去游戏、玩耍、淘气、恶作剧……

　　我看到，穿上了尤文图斯队服、还有了一个标准足球的属鼠蓝，这一天兴奋地第一个来到学校时，一个伯伯模样的人正在清扫学校的院子。他们聊了起来。聊过了，属鼠蓝开始一间一间地“偷窥”空荡荡的教室。这个游戏玩过了，他觉得像伯伯一样扫院子也挺好玩儿的，不仅好玩儿，还帮助了伯伯。于是，一老一少很快便把清扫的活儿干完了。于是，伯伯开始陪属鼠蓝踢足球，他伸出脚尖，蹭地一下就把地上的足球钩了起来，接着用脚背颠了几下，然后潇洒、漂亮地盘带着球向操场跑去……后来属鼠蓝才知道，这位伯伯是校长！后来属鼠蓝还成功地说动了校长做他们的足球教练。有一天，校长教练答应一大早给小队员们上课，因为忙忘了，时间过了他也没出现……不高兴的小队员们怕校长犯了错没有人管，就决定发给校长5朵小红花，然后扣掉校长教练的两朵小红花！校长居然一点脾气没有，笑呵呵地接受处罚！这位校长说：“小学生的身体健康最重要，快乐的生活最重要。”

　　这所花田小学，完全颠倒了现行教育中奖赏小红花的做法。 “属鼠点点老师每周一都发给每个学生5朵小红花，学生自己贴在墙上。谁做错了事，比如说话不算话之类，就把自己的花儿拿下去一朵。学生自己评价自己，不和别人比。”校长先生还说：“以前，我们一直采用的是‘加小红花’的做法，学生们互相比来比去，心理健康容易出问题。”哦！每周一都发给每个孩子5朵小红花，那就是让每个孩子心理上这样认识：每周的一开始，我都是最好的！在这一周里，即使做错了什么、自己减去一朵两朵小红花，提醒自己不再做错事，下周再从头开始！

　　因为自然课的丫丫老师有事请假，这天进到一年级3班教室上课的，是个大个子的男老师。小豆包儿们窃窃私语，每个人都有那么一点害怕……没想到，他们很快就发现，这个大个子的男老师不但一点不凶，还非常有趣！于是，下课的时候，属鼠灰就想和这位姓夏的代课老师开开玩笑。第一天——

　　他跑过去问夏老师：“老师，您是不是姓夏呀？”

　　“是啊！”夏老师看着属鼠灰说。

　　“夏老师，您是不是叫‘夏天’呢？”

　　夏老师看着属鼠灰，愣了一下，马上说：“是啊，我是叫夏天，要不今天怎么这么热呢？”

　　属鼠灰听夏老师这么回答，感到很开心。

　　第二次夏老师来上课——

　　下课时，属鼠灰又跑到夏老师跟前，很多同学也都围了过来。属鼠灰笑嘻嘻地问：“老师，您是不是姓夏？”

　　“没错，是姓夏。”

　　“您是不是叫‘下雨’？”

　　夏老师把手放在属鼠灰的头上，笑着说：“我是叫下雨，一会儿下大雨，一会儿下小雨，有时还噼里啪啦下冰雹呢！”

　　“噢！夏老师下冰雹了，快逃啊。”属鼠灰和同学们捂着头，嘻嘻哈哈地跑开了。

　　一次又一次，每次属鼠灰都会在夏老师的姓氏上做一回文章。最后一次——

　　一下课，属鼠灰又跑到夏老师面前。

　　“夏老师，今天您叫夏什么，您保证猜不到。”

　　“属鼠灰，今天我叫夏什么啊？”

　　“叫……叫……”属鼠灰把手背在身后，假装使劲地想，突然，他从身后拿出一只青蛙，伸到夏老师的眼前，夏老师被吓得往后一跳。

　　“今天您叫‘吓一跳’！”属鼠灰说完，等待夏老师的反应。

　　夏老师还是微笑着，并且老老实实地承认：“没错，我是‘吓一跳’！”

　　最让属鼠灰遗憾的是，代课结束，夏老师再也不来他们班级了，他才想起来：咋没问问夏老师到底叫什么名字呢？这个故事，真切地写出了一年级的男孩对老师产生情感的过程和因由。

　　我看到，放学后的属鼠蓝和属鼠灰，在合谋……两个小脑袋凑在一起嘀咕一阵后，他们开始啦——玩敲门的游戏。就是敲根本不认识的人家的门，敲完就跑，躲起来看房主人出来是什么表情、自言自语些什么……他们一层一层地敲，当敲完3楼的门、跑到2楼躲起来时，没料到这回房主人没在屋里，而是从一楼上来把他们堵个正着！“怎么，敲了门又不进屋了？”这位方阿姨，看穿了两个淘小子的小把戏……结果是，他们俩被“罚”把方阿姨怀里的白菜抱进屋去，然后，方阿姨再用她自己烤制的蛋糕犒劳他们俩……

　　我看到一张彩色的“花田小学示意图”。除了教学楼之外，居然还有养鱼池、乌龟池、蔬菜园、饲养屋、水稻田……某楼后的小树林标的是“秘密领地”。他们在自己命名的“秘密领地”即那片小树林里埋宝、挖宝，埋下想象、挖出惊喜……

　　这是真正的学校，是回归自然的、回归童真的教育氛围。

　　一些老师家长，对儿童的游戏玩耍接受都是挺勉强的，觉得还是少玩儿多学习的好；对儿童的淘气，让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都难，而说到儿童恶作剧，那是他们绝对横眉怒目的。他们忘了或不愿意承认，儿童的并不过分的恶作剧(经常是不过分的)，就类似于成人之间的调侃、玩笑，对儿童来说，那不仅是他们世界里的调侃、玩笑，而且是在让自己那些历险小念头出去小试身手，是在让自己太旺盛的好奇心去满足一回。民间有语：淘小子出好小子。恶作剧往往是一种反平庸的淘气。能用很多点子去淘气并能淘出花儿来的儿童，长大了往往是做事最有办法、在各个领域中最具创造性的人。我的认识很肤浅、很形而下，让我们听朱自强怎么说：“一个孩子，一个生机勃勃的生命来到这个世界，本来应该是为了享受自由快乐的生命，体验丰富多彩的生活的，但是，孩子的生命的蓝天，竟然被几本教科书给遮黑了……”他还在他的《童年的身体生态哲学初探》一文中，提出过一个让我感到耳目一新、又感到非常深奥的观点，即“儿童教育的原点是童年的身体生活和身体教育”。朱自强和他的夫人左伟女士对我说：“关于童年生活，关于孩子的成长，我们有太多的话要说。特别是在今天，看到功利主义的教育对童年生态的破坏，我们心里格外压抑和愤懑。很多父母以‘将来’的前途之名，牺牲孩子‘现在’(童年)的幸福。……我们把关于童年的这些思想融入了《属鼠蓝和属鼠灰》的故事中。于是，故事中有了属于属鼠蓝和属鼠灰们的淘气生活、纵情游戏和伴随身体行动的学习……”

　　原来，他们绝非仅仅是为了好玩儿、为了有趣，才写成那样的！什么是真正的解放儿童？什么是真正的素质教育？原来这部作品，同时蕴含着这些要向教师、家长等成人倾诉的思想。这部作品也是属于大人应该阅读的书。(薛卫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