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言：魔幻现实主义，还是其他

　　莫言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之后，中文媒体在摘引瑞典诺贝尔委员会颁奖词时几乎都这样引述：莫言“将魔幻现实主义与民间故事、历史与当代社会融合在一起”；加上颁奖词中将莫言与魔幻现实主义大师马尔克斯与美国作家福克纳相提并论，“魔幻现实主义”一词在中国大地再次引发了人们和学者的广泛关注。

　　但我注意到，诺贝尔委员会在其官方网站上颁奖词的原文为：The Nobel Prize in Literature 2012 was awarded to Mo Yan “who with hallucinatory realism merges folk tales, history and the contemporary”。也就是说，中文翻译的“魔幻现实主义”，在英文原文中是hallucinatory realism，而不是我们通常所使用的magic或magical realism。

　　趁这次北京语言大学的“跨文化论坛：文学的民族性与世界性”学术研讨会，我提出一些看法跟大家分享。首先，虽然诺贝尔委员会在提交颁奖词中，将莫言与马尔克斯等魔幻现实主义大师相提并论，但毕竟使用了一个不同的词汇，而这样一个词汇的含义，在明确了莫言创作在世界文学历史图谱中的历史传统之外，也特别说明了莫言创作的独特之处。据初步考察，hallucinatory realism这个词在英文中最早的使用大致可以追溯到1970年代，当时主要是一些艺术批评家用它来描写艺术作品。虽然这个词与魔幻现实主义确有一定联系，但它更泛指一种梦幻状态。魔幻现实主义指的是一种小说流派或者一种美学风格，其中魔幻的因素与真实的世界交织在了一起。在这里，magical是“魔法的”、“神奇的”意思。而在《牛津20世纪艺术指南》(1981)一书中，对hallucinatory realism这个词的阐释是：对细节的一种谨慎而又精确的描述，这种现实主义并不着力去描写一种客观现实，因为它用现实手法描写的主题属于梦想、梦幻(dream)或者幻想、幻觉(fantasy)的范畴。

　　据查，1983年，由杜克大学出版社出版的《新德国批评》刊发了歌德大学林德勒教授的一篇文章，在这篇文章中林德勒把hallucinatory realism定义为：用一种纪实性的真实去描述过去的现实，且在美学上强化了或者说是放大了现实。他后来又强调说，hallucinatory realism就是要追求达到一种梦幻般的真实性。

　　从现在看，在人们的使用中，hallucinatory realism这个词有如下意思：1)使想象的世界看上去更加具体而令人信服；2)现实与主观性难以区分。

　　那么，这个词应该如何翻译，才能体现其与“魔幻现实主义”的不同，乃至可以表现莫言创作的独特之处呢？我以为，从该词的词源学以及词义学的角度，翻译作“梦幻现实主义”更好。

　　需要再次重申的是，我的阐释是建立在词语本身，而不是对莫言作品的研究基础之上，因此，所有批评家，特别是中国的批评家，完全可以根据对莫言作品的理解，来验证诺贝尔委员会的评价是否准确，也可以因此来判断，如果译为“梦幻现实主义”是否准确。(郭英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