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岩没有发表的两首诗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2年11月14日08:22 夏 红

  柯岩同志去世后,报刊上发表了不少纪念文章,都让我十分感动,而我重读贾漫写的评传式专著《诗人贺敬之》中,有不少笔墨写到了柯岩。我感到,柯岩给人们留下的,不只是作品,还有她的人品、精神、性格……

  前一段突然翻到了十多年前收集到的一封柯岩从朝鲜前线寄给贺敬之同志的信。1953年10月初,柯岩参加第三届中国人民赴朝慰问团去朝鲜慰问志愿军,那信即是在将要离朝回国时写的,落款日期为12月22日。

  说是信,倒不如说是一封“诗笺”。因为一共5页写得密密麻麻的信纸,倒有4页上写的是诗句。诗共两首,前一首又分初稿和修改稿两组。修改稿所写的大小环境、人物、情节和细节,与初稿无大变化,只是文字更精练了,语言更生动了。初稿43行,二稿即浓缩为26行。写的是朝鲜的寒冬,一个冰天雪地的深夜,志愿军战士守卫在赴朝慰问团的驻地,“最可爱的人”对来自祖国的慰问团亲人所显示的深厚感情的动人一幕。第一首第二稿全诗如下:

  深夜,北风。

  冰溪上闪动满天繁星,

  山谷已经入睡,/松树也发出鼾声,/朝鲜的白色小屋,/也已熄灭了灯。

  祖国来的亲人已入睡,/战士荷着枪走动在松树下,/走动在小屋边,/走动在雪原上,/新雪发出沙沙的响声。

  木门轻轻地打开,/轻得不能再轻,/不用手电,/用身体遮住星光、北风,/战士要在黑暗中再看一看亲人。

  新雪的气息惊醒了睡熟的人,/睁开了小小的眼睛——明亮的星星。/“谁?”/“我!”/“小张?”/“不是!”/“小马?”/“不是小张也不是小马!”/“谁呢?”/“保卫你们的人!”

  柯岩的第二首诗,写的是两个朝鲜小姑娘热情欢迎中国人民慰问团的情景。全诗是:

  在村庄的外面,/在小路上边,/奔跑着两个小小的姑娘,/穿着雪白的小衣裙,/戴着雪白的小头巾,/飞跑着,/小小的,/圆圆的,/像两个新鲜的小菌。

  小小的姑娘跑过深深的山洞,/绕过新建的房屋,/越过长满庄稼的炸弹坑,/跑上新修建的公路上。

  白白的头巾飘着,/白白的裙子舞着,/小小的姑娘飞跑着,/像轻快的风,/手拉着手,/紧闭着嘴,/流着汗,/小脸红红。小小的,/圆圆的,/像两个新鲜的带霜的小菌,/飞跑着去迎接志愿军叔叔的亲人。

  远远的尘土飞扬,/小姑娘忽然大喊:/“阿波及”(父亲)!/“阿妈尼”(母亲)!/眼睛像星星一样明亮,/笑容像鲜花正在开放。/拉下了小小的白头巾,/将小手高高举起,/挥动,挥动……/用尽了一切力量。/右手酸痛了,/用左手支扶着它/,飞呀,飞呀,小小的白头巾/,要让志愿军叔叔的亲人看见,/这里有两个小小的整洁的朝鲜姑娘。

  柯岩在信里表示自己对这两首诗都很不满意,而且心生困惑。她在第一首诗的后面写道:“这什么也不是,只是信手写来。‘二’(指修改稿——笔者注)是想了一下之后写的,比‘一’要好些。我曾深受感动,但我写不出来,怎么办?”

  在第二首诗后面又写道:这也什么都不是,只是信手写来的材料,也不是没想的样子。你不要生我的气,不要骂我,我早已很生自己的气了。原想写的两个东西也时常在闪动,只是乱。信心不足了,但要努力的,放心吧!……

  从全信行文的草率和字迹的潦草,都可看出柯岩是在紧张的工作之后,仓促而就的。她在信的开头就写道:离开哈尔滨已经好几天了,这些天很忙,跑的地方很多,差不多每天要换一个地方,装台,演戏,拆台……又走,以至我不打开日记本就无法确切的清楚的说出行程及地点来。

  这样忙,当然没有可能写出想写的东西了。可是不是不想,行车走路正好大想。只是愈想愈乱,怎么回事呢?

  从柯岩的创作经历和这两首未发表的诗作来看,她那时谴词造句的功夫、对诗歌写作技艺驾驭的能力,显然尚处在“初级阶段”。但这两首诗作所显示出的她对生活的炽热激情和对事物观察的敏锐细致,都预示了柯岩后来几十年在诗歌和其他文学形式创作上呈现的辉煌是必然的。

  柯岩与贺敬之是1953年9月中旬喜结连理的,10月初即参加中国人民慰问团离家去国奔赴了刚刚停战不久的朝鲜前线。在这封信里,柯岩不止一次表示了对丈夫的深深思念和关心;同时,柯岩对自己在特殊环境里所受到的锻炼和取得的进步,也向丈夫作了“思想汇报”。那时候柯岩还是个正在积极争取参加共产党的共青团员。她显然是抱着到艰苦但充满了革命英雄主义气概的生活里,去接受教育和考验的目的去朝鲜的。她在信里写道:

  我们又调了一个分团,八个女代表七个是军属,有几个丈夫都参军六七年了。可尊敬的妇女啊,你们对祖国贡献的是多么多啊!我以对她们无比的尊敬来鞭策我自己。

  (领导)昨天和我谈了一次,肯定我的进步,回来详谈吧。他肯定的恰恰是我在努力和将不断努力的。我也更深入的谈了我的缺点及将努力之道,谈得很好。

  亲爱的,愈深化认识自己的缺点,愈懂得我与共产党员水平距离远,我愈有信心争取。我急于、但我禁得起党长期的严格的考验。我明白这不是我个人的问题,我要丢去了一切个人的杂念与虚荣……这样道路就更直坦而明确。

  柯岩此后几十年的道路,虽说不上多么“直坦”,但却充满了成功和荣耀。她的许多作品,得到了广大读者的好评;她的人品,得到了了解她的朋友和同志们的普遍赞许和爱戴。(夏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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