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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歌:离家越远,写得越好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5年06月24日10:12 来源:江南时报 肖煜

  从2008年的长篇小说《五月女王》,到2012年的长篇小说《我们家》,再到如今的《平乐镇伤心故事集》,颜歌专注写“平乐镇”的故事已经有七年。当问到颜歌为何写这个以自己故乡四川郫县郫筒镇为原型来虚构的镇子时,颜歌说,自己其实从十五六岁就开始发表作品,“一路走来,我就像一个流落在外的背包客,走到哪写到哪,直到有一天,我触碰到最熟悉的郫县郫筒镇时,我便决定放下背包,在此驻扎一段时间。这部书出版后,我还会再写一个长篇。”

  在《平乐镇伤心故事集》中,颜歌描绘了一幅幅融合了日常与奇幻的川西小镇市民生活场景,这是她所虚构的“平乐镇”,也是我们所有人关于社会剧烈变迁的上世纪90年代末到21世纪初的中国,一份亲密的、集体式的青春童年记忆。

  用一个小镇的日常来折射剧烈变迁的中国社会,留记一份亲密的、集体式的童年记忆,这是一种并不令人陌生的书写谱系,我们会想起莫言的高密东北乡、苏童的香椿树街,甚至鲁迅的鲁镇、萧红的呼兰河,这是作家为自己的精神故乡树立坐标的重要方式。

  四川方言古雅又幽默

  问:你曾说过,在你的每一本书中,都会挑战新的任务,或者尝试在其中完成一个新的技巧的练习。在这本《平乐镇伤心故事集》中,你所要挑战的是什么样的新任务?

  颜歌:《我们家》这部小说里,四川方言得以强化,其实是得益于这个角色,就是因为他是一个讲话爆粗口的人。所以我的问题是,当我们不能讲话爆粗口的时候,四川地区的人的方言特点,以及在这个生态里的人的讲话方式是什么样的呢?我想研究一些更多的关于语言本身的东西,而不是从人物角色的性格上面占便宜。

  《平乐镇伤心故事集》里面的《白马》是之前写的,后续的四个故事都是女人。这个小说里面的主角全部都是女人。我希望人为地创造出一种日常的非极端的状况。在这样的状况里实验语言,我现在想要拓展的这种语言。因为一般女生骂脏话的比较少。这个小说里面,通俗地来讲,就是怎么在不骂脏话的情况下说话。

  问:采用方言写作,你有过担心吗?比如选择这样的方言写作,会不会排斥一部分读者?或者外地人能不能领会到其中的含义?

  颜歌:我会做一些处理,我会选择。我觉得用四川话写作的原因,不是为了把门关起来只让四川人看,而是希望通过这样的方式来丰富语言本身的内涵和丰富性。我会进行一些选择。有一些四川话的词会有非常强的方言特点,与此同时,又能够让其他人看懂。我爱用四川话里面四个字的话,比如形容一个场景非常丑,我们说鸡叫鹅叫,写出来这四个字是大家能够领会到的。还有一些非常雅的词,比如说一个地方很安静,叫做清风哑静,写出来的这四个字也有意思。在《江西巷的唐宝珍》里面,有一句很典型的四川话,讲这个离了婚的漂亮女人在小镇上走过,大家都盯着她看,“她孤独独的鞋跟子嗒嗒踩着大家的心颠颠”,这是一种轻快的音律性的,甚至是自带幽默的语言。

  走远一点对写作是有好处的

  问:能跟我们谈谈平乐镇吗?虽然这个名字是虚构的,但它应该具有很实体的背景吧,是不是就是郫县郫筒镇?很多作家都把家乡当做写作的富矿,你是否也是这样?

  颜歌:如果非得让我用一个词来形容这本书的话,就是怀旧、怀乡。我觉得这是作为作家的一个点。因为有各种各样的作家,有的作家是异想天开的,有的作家是博大精深的。我是非常怀旧的人。

  我上大学的时候,我的叙事学教授讲过一句话,“一切的叙事都发生在行为之后”。这句话让我很伤感。我是一个叙事者,我做的所有事情其实就是在不断地写古今、过去的事情。我是一个永远向后看的人。

  所谓的平乐镇可以说是我的家乡,也可以是很多很多的镇。我认为,我的大多数同龄人都有过城乡接合部的成长经历,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时候。我写的是这样一种经历,是普遍的。

  问:你在美国杜克大学做了一年的访问学者,能否谈谈这些经历跟你的家乡背景写作的关系?

  颜歌:我是一个宅女,我生在成都郫县,在川大念书,从本科、硕士一直念到博士。我没有真的离开过家。就像我刚才说到的那个词——怀旧,我在杜克的时候,经常想到这个词。我也是怀着这样的情绪,更多地想写我的家乡,写我故乡的事情。当时我的情况是在时间上回不去,在地理上也回不去,这是我感情的喷发点。所以我觉得我好像跑到离家越远的地方,就会写得越好。

  在垃圾堆里翻找故事和人物

  问:你在序言当中写道,回去之后看到的中巴车,依然生活在那儿的平民们,他们现实中的状态,和你自己提到的你想离文明更近一步,一直读博,读到现在。这种城乡接合部,跟你本人的趣向之间是否有矛盾?

  颜歌:我每次回到郫县的时候,都会有一些很触动我的东西。因为我是一直在学校里的人,这些东西跟我自己的生活轨道是接不上的。小时候我会特别嫌弃它们。

  当我真的见过了很多所谓的文明的先进的东西之后,再回过头来看这个小镇的时候,我觉得那些曾经被我们认为丑陋的肮脏的混乱的东西,这些东西都不是坏的。这些东西如果仅仅在文学上,它是极其丰富的。当时我在写序的时候,我说我是充满了恶趣味地在垃圾堆里面翻找我要写的故事和人物。这些东西是有趣的,有趣的东西是有生命力的。这是最重要的,它是真的。在我的世界里,我选择的是尽量地接近真东西。

  问:很多当代作家都执著于描写自己的家乡。这种执著是否从某种程度上对作者来说是一种束缚?

  颜歌:我在几年以前,决定要写平乐镇这个主题。我给我自己定下来一个题目,这是我要写的东西。我写到现在,会不会考虑写一点别的东西?可能也会有。但是,你对这个主题的疲惫,甚至感到它对你自己的束缚,甚至觉得它对你现在是一种自我限制。这样的东西都是写作里面非常重要的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因为写小说这件事情跟写诗不一样,跟写微博也不一样,它是一种修炼。我经常说的一句话是“只有笨的人才适合写小说”。写小说的大多数过程是你在重复地打磨、工作的状态,是很无聊的,不是让你觉得很开心,而且对身体的要求也很高。

  这也是我选择成为小说家,而不去写散文的原因,我个人希望进行这个修行,它是一个不开心的修行,但它是最适合我这个人的状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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