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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重赫:如何获得文学创作的灵感?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5年06月14日14:16 来源:中国作家网

  1.

  不是“从哪里”而是“如何”。突然间感到难度很大。

  2.

  英国批评家乔·罗斯金发表过两种言论。这两种言论的发表相隔25年。他在1845年给父亲的信中这样写道:“强光下拍摄的达盖尔银板真的太美了,如同把宫殿原样搬过来一样。石块没有任何脱落,也没有一点儿污迹,大小也相同。我对他们着迷了。所以我也打算拍摄一下我喜欢的其它建筑物。无论人们评价如何,这都是伟大的发明。我在四天时间内错误百出、踌躇不前、无法画出的景色,仅用30秒就完整无缺地表现出来,如果看到这一幕,谁都不会抱有微词。”

  25年后,1870年,他改变了自己的想法,他于《艺术讲义》第20章中这样写道:“我断言,照片连美术最细微的优点和用途都不及。…(中略)…照片所拍摄的场景或画面,无论如何专注、努力,都看不到事物自身以外的美丽。所以付出过这种代价的人们不会再对风景照感兴趣。风景照看起来像真实的,实际上并非真实。

  难道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25年间他又想了什么呢?

  3.

  以前为了写小说而认真选材。头脑中有了要写的小说的框架,就去图书馆查阅书籍,寻找可以成为小说舞台的场所,如果有适合人物形象的人物,就会追随他进而探究人物形象,等等。相信取材越认真,越可以写出具有强烈生动感的小说;同时也怀疑整日伏案所写出的小说不是假的吗?

  不知从何时起不再取材了。现在才明白即使取材再认真,也不易将现实移到小说中。(不对,就是不可能的,早该意识到这一点)为了描述书桌上的玻璃杯,无论文章构造如何精巧,无论怎样运用比喻,现实中的杯子还是现实中的杯子,我小说中的杯子仍是小说中的杯子。两个杯子间的距离不会轻易缩小。注入5厘米左右的水,上半部比下半部更宽、更透明;但即使再透明也不能清晰地看到对面的物体,任意折射着四周流动的光线,周围物体的景象被全部扭曲;杯子在这儿,无论怎样仔细描写,人们都会将其想象成自己熟知的杯子。想象成自己书桌上放着的杯子。我肯定是在描绘我自己书桌上放着的杯子。

  4.

  在描写城市道路时也是如此。城市作为我的小说的舞台,为了说明它,又照相,又画画,还写了便条,并把它们贴在书桌前。城市道路比杯子更复杂。杯子不能自行运转,而城市在持续运转着,城市中还生活着人们,所以描写起来更吃力。描写的话,城市会变得不同;重新描写已经变得不同的城市和话,城市会变得截然不同。与其这样的话,我觉得还不如不取材得好。我想,那就不取材,随意描写我脑中的杯子和我脑海中想象的城市吧。最近,开始写小说的话,我不再外出取材,而是试着进入脑海中。查看一下脑海中有什么样的杯子,什么样的城市。虽然不取材就开始写小说有些麻烦,但得益于这一过程,我开始深思小说到底是什么。

  5.

  我写小说,别人读了小说后对其进行评论,我再听到这些评论,这一过程无论怎样想都令人吃惊。在小说中我让一个杯子登场。(实际上我不是一个让杯子作为主角登场的小说家。)一生中我摸过、看过无数个杯子。我体验过无数个不同形态和不同材质的杯子,比如玻璃杯、瓷杯、爱思巴苏杯、马克杯等等。我将其中的一个杯子写进小说。这个杯子虽然是现实中存在的杯子,但也可以是现实中不存在的杯子,或者是综合性的杯子。将现实中的无数个杯子放入熔炉中熔化,之后再用文字使其变形,将其呈现于平面之上。现在杯子变成了纸上的文字。读者边读小说,边在头脑中想象着我所描述的杯子。现在这个杯子不再是我所想象过的杯子。我的想象与读者的想象掺杂在一起,这个杯子成为一个全新的杯子。

  6.

  城市变化的过程更令人惊叹。每当开始写小说的时候,我就在脑海中构建假想的空间。就像电影开拍前修建场景一样修建小说的舞台。头脑中构建的空间是现实中不存在的。这一空间不是实际上的空间,所以可以忽略重力或建筑技术等因素。二层可以比一层宽三四倍,二层上三层的楼梯可以比一层上五层的楼梯更高。将主角置于我脑海的场景之中。读者把我构建的空间构建得更丰满。在这一空间中,我只写了“楼梯”,而读者可以尽情地想象成“木质楼梯”;我只写了“咖啡店”,而读者可以随心所欲地想象成自己经常去的“星巴克”。我将三维空间在二维的纸张上演绎出来,读者则将二维纸张上的空间(就像读立体书一样)转变为三维。我只写了几个短句,而读者将其转变为叙事接受。没有比这更有效益的生意了。

  7.

  我把电视中看到的国外城市、我生活的名为首尔的城市和一次都没去过的梦中城市任意混合在一起,想创造出值得人们一定想去一次的城市。我想创造一个城市,汽车在天空中飞行,人无缘无故地杀人、无缘无故地相爱,不听CD而听过时的LP,恐龙与僵尸对决,地球的男人和火星的女人共享爱情;想描绘一个过去和未来混合、不能区分合理与不合理、爱与憎恨不相上下的城市。在我看来,大韩民国的首尔是构建此类城市最应先参照的地方。在大韩民国的首尔写小说,对我来说这像是值得庆幸的。

  8.

  我用了整整两年时间完成(书稿创作只用了十五日)了短篇小说《Crusher》的创作。一天,开着车,“Crusher”这一陌生字眼映入眼帘。拍了照,并记住了这个单词。一年后看到的作为小说主旨的“Mapping Video”,它是一种通过投影于建筑物墙体或三维空间从而创作出全新空间的影像艺术。此间,首尔的许多建筑物都被拆除了。它们被拆毁后成了尘土。我想在小说中复原这些成为尘土的建筑物。这就需要魔术。Crusher这一单词、Mapping Video、魔术、首尔以及首尔的建筑走近我、成为小说,这期间,我默默地等待着。

  9.

  在写作品集中刊登的短篇小说《溜溜球》时也花费了很长时间。在杂志社作记者工作时曾取过关于钟表的素材。那时因沉迷于机械钟表的华美,我想有时间写一次小说。我花了一年的时间收集《溜溜球》的片段,就像将零件组成钟表一样,我将全然不同的零件组装起来,写成了小说。

  10.

  在菲利普·罗斯的小说《每个人》中有如下语句。这是小说中一位画家的言论。

  “要寻找灵感的人都是业余的,而我们只是起床后就去工作。”

  我也是起床后就那样生活着。边受着时间的煎熬边等待着,不知不觉中小说的零件在我的周围聚集着。我只是下力气把这些零件组装在一起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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