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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少华:读书就是生活状态本身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5年06月11日11:03 来源:青岛日报 梁 辰

  林少华认可周国平的一个观点:两种人不可读太多书,天才与白痴。天才滥读则抑制天马行空的创造力,白痴滥读则变得愈发愚不可及。林少华自认是普通人,所以书成了他戒不掉的“瘾”、结交朋友的“道”以及相携一生的“伴”。一榻清风、半窗明月、孤光自照、坐拥书城……这是林少华笔下最完美的人生境界,正是愿景美好如许,再加上翻译家的身份,养成了他读书审美上的“洁癖”——当然,生长于一个知识匮乏时代的他,却能养成一副精神贵族的做派,自有一番周折在其中。各位看官,听讲……

  读时运 阅读为精神搭建避难所

  林少华是个不吝于感恩的人,他愿意感谢一切转动其命运齿轮的事儿:感谢他还是工农兵大学生时,组织上让他学的是外语,而不是畜牧业或其他,否则他就没有从事翻译事业的可能,即便他当时并没有做选择的权利;感谢自己学的是相对比较冷门的日语,而非世界语言英文,否则他可能无法从众多译者中脱颖而出,也无法与川端康成、夏目漱石、村上春树有切肤动心的“神交”……

  但更让他感到幸运的,是生长于一个并不富足的山村家庭,却拥有一个装满上百本图书的书箱——这在五六十年代的中国是个不大不小的奇迹,“书箱是我父亲的,他当时是公社的宣传委员,藏了些书,用装粟米的箱子盛着。”林少华回忆道。

  林少华说,那时书箱里的书目大致分两类,一类是《西游记》、《英烈传》、《水浒》、《说唐》、《镜花缘》等传统文学,一类为《战斗的青春》、《白求恩大夫》、《憩园》、《吕梁英雄传》等革命题材小说,“古典文学多读情节,红色小说多读修辞,侧重点不尽相同。”林少华说,他日后的文体风格与年少时杂糅的阅读体验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后来没书可看了,林少华就整天盯着糊墙的报纸看,拣精彩的文章摘抄甚至直接挖下来,搞得墙上千疮百孔。

  可林少华非常想念那段时光,想念看书时读书时被煤油烧焦头发的味道,想念下乡偷读“禁书”时窗外的阵阵凉风。之所以“想念”,是由于阅读的非功利性:学校解体了,谈不上考高中、考大学;下田劳动最光荣,读书无关炫耀,“现代人对阅读的 ‘变现’速度要求太快,恨不得今天读了明天就能拿来用。可我儿时读的书,三十多岁从事翻译时才算用得上。”林少华说。

  林少华说,生命中可能有太多的颠沛流离,但比不上身居华室却甘做精神乞丐,更让人感到悲哀,“在知识贫瘠的环境中读书,于我并非是什么‘坚持’,而是必须,说阅读为我的精神世界搭建了一座避难所,恐怕也并不为过。”

  读气节将阳刚之气注入骨髓

  几年前,几位还在上初中的小记者来采访,问到林少华“哪本书对你影响最大”,林少华顶着小记者诧异的目光曰:“《三国演义》”。而这本已被各种影视剧拍烂了的古典名著,正是林少华从书箱里淘出的头一本书。源于此,“气节”与“信义”成了林少华最为看重的两种品质;而林少华读到的第二本书恰恰又是阳刚气十足的《说岳全传》,奸佞当道、忠勇蒙冤、以死明志,若说每个男人心内都有一个英雄梦,那么林少华则将这个梦种在了心中最柔软的地方,稍微牵动,就热血贲张。

  林少华说这些文言故事对自己的影响非常深远,他认为从男人成为“男子汉”,须将“凛然难犯的阳刚之气注入骨髓中”;而在生活中的具体表现,则是“无论多难都要坚持守护自己看重的东西”。比如对语言、文体近乎“洁癖”的挑剔。“王小波将好的文体比喻为‘傣族少女极好的身段’,而恶劣的文体则是‘光着上身的中老年妇女’,我个人感觉比较传神。为了追求娱乐效果,现在所谓的新名词、新文体、新发明层出不穷,但其中很多令人感到低俗、粗鄙,我看了就觉得是外星的文字。”林少华说,从写作技巧上来说,爬在纸面、跳跃不起的文字他不看;从境界上来说,身体只在地上翻滚,而非灵魂在空中腾跃,也很难入他的法眼。

  “见证一个大时代,就需要有大气象、大格局的作品,但我们现在有些文学作品只愿作小女人,家长里短、鸡毛蒜皮,确实有负这个时代。”林少华说,比如看钱理群的《我的精神自传》及范增的 《国学开讲》,就被作者身上的阳刚之气所折服,“所谓‘阳刚’并非匹夫一怒、拔刀而起。不随波逐流,在孤独中保持冷静,以展示时代灵魂的各个剖面,这才是真正的‘男子汉’文学。”

  不过林少华胸中也有块垒,不吐不快,比如现在不少国人不尊重本民族的文化英雄,就令林少华深感不忿,“比如之前莫言一获诺贝尔文学奖,国内有些人就出来批评他的作品,我觉得这就反映出了人性中的阴暗面,这种形式的‘自揭家丑’我认为是很悲哀的事儿。”

  读境界日本文学任个人情感成为宇宙

  还在大学研习日语那会儿,林少华利用学科便利接触到了日本文学的精华,“译者首先是一个读者,还是阅读量要特别大的读者。”林少华告诉记者,那时的他整日浸于图书馆中,图书管理员是个深藏不露的老派知识分子,由于历史原因囿于其中,在林少华心中有点像金庸笔下的扫地僧,“当时不是什么书都可以外借,但老人家看我常来,也就不再管我,他也自己看书,俩人见面只点头示意,时间长了便有了些默契。”多年后林少华回母校还专程去找过,得知斯人已逝,还感伤良久。

  “那时我读到的小说,大多表现小知识分子的内心苦闷、感伤、郁闷,以及其生存境遇的尴尬,可能与我当时的心态也比较符合。”林少华说,中国小说对人内心的剖析比较少,而这恰恰又是日本文学所擅长的方面,“当时对我的震动还是比较大的。”

  后来,应一个出版社的翻译邀约,林少华接触到了影响其人生轨迹的村上春树,“我看了村上(春树)的《挪威的森林》后,感觉其文风、文体很能引起我的情感共鸣,村上的语言简洁明快,一种独特的绅士气和幽默感在其中,且还有一种妙不可言的意境在文字背后,可以说,我们俩的笔调正好碰到了一起。”而这种情感上的火花,也支持林少华翻译了40多部村上春树的小说。

  翻译归翻译,林少华的兴趣点却并不在日本文学上,“我觉得日本文学缺少一种大气,越看越内向,个人情感仿佛成了整个宇宙,我都劝学日语的学生们少看一点。”林少华表示,他喜欢屠格涅夫的《贵族之家》、巴尔扎克的《人间喜剧》,因为作者能够“背叛”自己的阶级或出身,为底层人民呐喊,“我觉得这才是一个文学大师应有的境界。”

  阅读对林少华来说,不仅仅是消遣、娱乐,“如果没有阅读,我的人生就会土崩瓦解,于我,它就是生活状态本身。”

  □青岛日报/青报网记者 梁 辰 文/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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