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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小琥:我们都有太长的路要走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5年06月04日15:48 来源:文学报 张滢莹

  当代中青年作家系列访谈

  常小琥:我们都有太长的路要走

   常小琥    常小琥

  “80后”写作者中,常小琥的特殊显而易见。在旁人急于写这个时代的焦躁时,他在长篇小说《琴腔》中,以充满京韵的语言和不紧不慢的气度描摹着过去——一把琴、一首曲、一个人、一座城。作品中所呈现的不单是旧时光,更是一个“80后”作者对于行将断裂的传统的某种挽留。小说获第四届华人电影小说奖首奖。

  记者:初遇《琴腔》,以为是正统的梨园小说,但细读之后却发现里面所藏更多的是对老北京的忆旧。对你而言,选取京剧作为小说的“舞台背景”,是否也是有所考量的?

  常小琥:的确有,因为我自己首先就是土生土长的北京南城人,所以在构思的时候,便直觉般的计划去写这里各行各业的手艺人。京剧团的故事,只是其中之一,而且它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一个落脚处,与当下的时代有一种天然的落差,隔阂。其实现在回过头再看,正是这种氛围,为小说在节奏与质感上,提供了很大的帮助,令它有一种与众不同的调性。所以我始终承认,这上面我是讨到了一个便宜,至少在《琴腔》上,所谓“老北京”的土壤确实给我提供了便利之处。

  记者:据说为了熟悉京剧,你花了一年多的时间进行钻研,是否有曾经感慨和感受颇深的地方?

  常小琥:其实从最早的构思阶段算起,要远长于一年的时间。我习惯确定好小说的母题后,尽可能多的走进去,接触最新鲜的素材,对一切事物的可能性抱有期待。这里面有一种本真的态度,所以你会观察到很多意外的收获。比如在创作前我会想当然地以为,剧团演员的生活始终保持在高强度的练习状态,冬练三九、夏练三伏那种,但后来我得到的答案是不对的。包括琴师,会不会过于死板,除去手艺上的事情,和外界很难沟通。但真的聊起来,跟不上趟的反而是我,他们个个都是人精,语言之生猛,判断之精准,表情之丰沛,他们哪怕在别的领域里,也会一样的有声有色。而且我提到的每个问题,在他们身上都能得到反例,这是一个有趣的过程,他们用实际生活打破你对常识的认知。可见作家对语言和思想的掌控只是一方面,在另一面,你对生活经验的体会是多少,同样重要。

  记者:小说对于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北京的追忆,也是你对于童年记忆的回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许多作家终其一生所写的,都是自己所回不去的过去,是对某一段公共历史的私人化重构。这是否可被视为《琴腔》的某一层意义?

  常小琥:是的,剖开故事本身,《琴腔》的氛围和诸多生活细节,都源自于我对青少年时期的回忆。但人物关系和主线的铺排,则是在别处得到的。我想我不会成为终其一生去写回忆的那种小说家,但是我想说,与现在不同,八九十年代的北京城应该还是有美感存留着的。对于我们这一代而言,尤其是北京南城人,那会是永远都抹不掉的色彩。

  记者:读完作品的许多人也许会发出慨叹:虽人事变迁,然琴韵悠远。也有评论者认为,贯穿作品的是一种超脱和淡然。对你而言,“琴腔”二字意味着什么?

  常小琥:我自己看,就像在小说里,秦学忠悟到的那两个字一样,“淡远”。这其实也是很多人的一种处世观,我想秦学忠年轻的时候,他倨傲的性格一定在告诉他,淡远就是敬而远之,就是独善其身。可人到中年以后,他开始可以理解,自己的性格与生活,其实是可以有很多面的。那份淡远在心里默默保留着就好,但他还是要学会去和别人周旋,去维系关系,每一个人都要在与外界的相处中,尽量保持和谐的姿态,这其实也是生命里的一种两难。怎样把这种两难处理得善始善终,是一种境界。

  记者:在写作上,《琴腔》并未迎合读者的心理预期———天才未能人生遂意,名角亦需委曲求全,有些人物走着走着,就从作品中消失了。这样的日常人生,奠定了作品的某种基调:与高潮迭起相比,你似乎更在意的是真实、细碎的生活。不知这样的理解是否妥当?

  常小琥:确实不止一位朋友提出来过,我在刻意地避免去写激烈的冲突,或者高潮迭起的部分。而且人物忽然消失这一点,有虎头蛇尾的嫌疑。其实这恰恰印证了我对生活的理解,也有两个字“无常”。

  我不认为故事里的人物,一定要由我去写一个结局出来,有一部分的空白,旁观者可以自己去填上。换句话说,你看到多少,就是多少,没看到的,也不必强求。我们经常会发现,身边朝夕相处的人,某一天可能突然就离开了,从前的岁月,像做梦一样。这样的体验我想每个人都有,《琴腔》里的很多人物,依旧有他自己的生命要去完成,只是可能不在这个故事里,能留下念想就可以了。

  至于戏剧性的起伏这个部分,我承认我是不太去碰的,首先它确实不太好写,分寸不好把握。其次这是我性格中的一部分,我天性不愿去看扯破脸皮的东西。不过随着年纪慢慢增大,未来这个部分我可能不会再去躲避了。

  记者:如今看来,作品既是一个行业的起落兴衰,也是两代艺人的命运沉浮。而在后记中你提及,最初想写的仅仅是两代人之间关于“子承父业”的期盼与落空的探讨。这个不断丰富的过程,对你而言意味着什么?

  常小琥:有时候我将作家比喻为速录员。最好的状态,其实是你每天打开电脑,人物和故事自行交织,因为他们活了,他们有自己的事情要干,有自己的心情要诉说。这时候你所需要做的,就是去记录。

  坦诚地说,我并不是那种训练感很强的写作者,也不是所谓“具有对文字掌控力的人”。我倒是觉得,直觉、眼界和气度,远比那些精于计算的谋篇布局,要可贵得多。因为写作进入到一个瓶颈阶段后,正是你自己要先走出来打碎某些东西,而不是被文字和结构钳制住。

  我是一个比较随性的人,上天有时候给了我什么东西,能写出来的,我就把它写出来,《琴腔》是我气运不错,顺顺当当地完成后,要比我最初设想的那条干巴巴的线索丰满多了。

  记者:在作品中,令人印象深刻的也来自于字里行间透出的古意。在青年作家的写作中,如此具有强烈个人特质的文字风格并不多见。这种浸染从何而来?

  常小琥:所谓的古意,我想是那一代人身上与生俱来的某种气质吧,现在回想起来,小时候确实身边有那种老学究式的人物。至于在字里行间里的,我想会有很多出色的年轻作家,更擅长体现这种意境,我想我们都有太长的路要去走,其实大家离那个所谓的“好”,都相差太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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