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计文君:用摇滚延续《西厢》精神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5年06月04日09:53 来源:北京晨报 陈辉

  关注当代中国小说的读者会知道,计文君是青年作家、文艺评论家,她的小说《天河》《飞在空中的红鲤鱼》《剔红》等影响颇大,她的学术著作《谁是继承人—〈红楼梦〉小说艺术现当代继承问题研究》亦被列入国家社科基金重大研究成果。

  然而,计文君仍在尝试中,这一次,突破的尺度有点大,她成了音乐剧编剧,而推出的作品居然是《摇滚·西厢》,即用摇滚乐的形式,重新阐释经典。

  《西厢记》的柔美,如何与现代摇滚的喧嚣结合起来?如此尝试,能否打通现代人与传统经典的区隔?在研讨会上,《摇滚·西厢》得到了陈晓明、张柠、丛治辰等学者的一致好评,为进一步解读该剧,《北京晨报》专访了计文君。

  为何跨行做编剧

  从形式看,这次跨界比较大,但从内容看,跨界并不大。

  我一直在做中国古典文学方面的研究,对它有情怀。音乐剧属流行文化,比纯文学更大众一点,通过这个形式让大家接触到古典文学,我觉得是有意义的。

  之所以选择《西厢记》,因为昆曲中的原作是一部特别唯美、特别诗性的作品,语言精炼,对人性的刻画也达到了“人情练达”的高度,如果通过我对它的演绎,能探索出一条从古典到现代转化的通路,那就比单纯做一台音乐剧更有意义。

  这部剧主要面向那些有理想和有严肃文学阅读经验的年轻人,他们生活在一个信息过于密实的氛围中,所以我希望自己的这部作品也能轻一点,轻一点未必不能抵达目标,这就是所谓的“深入浅出”。

  也许有人会问,做摇滚就好了,为什么偏要做《西厢》?

  因为《西厢记》中包含着我们民族的文化基因,这种基因决定了我们的美学趣味,我们习惯了这种表达方式,习惯了这种生活,习惯了这样去抒发情感。以文艺评论为例,西方人往往诉诸体系化、理论化,而我们则常常是点评式的。

  文化基因是一个比喻性的说法,它背后是相当复杂的体系,千万不能简单化去理解,比如过去一说爱情,就是西方热烈,东方含蓄,这就容易走入概念化的误区。从文本上看,我们可能是含蓄的,比如《西厢记》中的“花落水流红,闲愁万种”,但其中包含了崔莺莺独特的热烈、勇敢和焦灼,其程度绝不亚于朱丽叶,我们并不是只有含蓄、忍耐的一面,也有狂放、任性、豪迈的一面,不能只看这面,而忽视了另面。

  当然,谈文化基因并不是要遮蔽现代性启蒙,而是说要坚持文化多样性,我始终觉得,单一是灭绝的另一种形式,从这个角度看,保护传统是有价值的,但如果不能把传统转化为活的故事,传统就会被埋入故纸堆,变成研究者、偏好者们的玩具。

  现代人读《西厢》有什么用

  《西厢记》中的精神,与现代人自我尊重、追求自由的愿望不完全相同,但它包含着我们最重要的文化基因之一,即自然与人生的“互文”。在古人看来,个体生命与自然变化相对一致,写春天美好,其实就是在赞美爱情,而对自然的理解,也就是对生命的理解。这是一种很奇妙的体验,我不想说“天人合一”,因为这么一说,在感觉上就不那么微妙了。

  在现代社会中,随着身边自然环境渐渐稀少,我们越来越习惯于“以人为主”地去看问题,与大自然实现沟通的能力日渐退化。

  我接触过很多年轻人,他们对《西厢记》有一定的了解,知道其故事的梗概,但不太知道其肌理。

  选择《西厢记》,确实有一点冒险,我希望能相互成全:一方面,通过名著的影响力,让更多人关注这个剧;另一方面,通过这个剧,吸引更多人去深入了解《西厢记》。

  其实,在名著基础上再创作是一个持续的过程,比如1958年田汉先生也曾改编过《西厢记》,是为张君秋量身定做的,过去《西厢记》是红娘戏,荀派较擅长,在田汉笔下,崔莺莺被重新塑造,成为主角,最终奔向自由,这与董解元设计的去找白马将军的结局完全不同,已经转化成为一个“从爱情到革命”的寓言。

  《西厢记》的故事不断被上演,对观众来说不再新鲜,甚至让人觉得“情节上不太精彩”,但之所以还有生命力,在于其内核,即“艳”,它被历代作家发扬光大,但“五四”后,这些肌理的部分被认为是没有价值的,因而被抽掉,转而突出了“反抗”的主题。总之,传统究竟是化石还是骨骼,取决于能否使其再生。

  用摇滚

  怎么体现传统

  说到具体创作,最难把握的是原作的“调性”,因为语言特别优美,富于诗意却又明白晓畅,要把它转为现代语言,非常不易,如果直接照搬,现代人又无法理解,所以我先后写了8稿。比如原作《惊艳》中“撞着五百年前风流业冤”,现代人不易理解,所以改成“只为在人群中多看你一眼,我在轮回中跋涉了五百年”,再比如在剧中呈现了唐代的长安,在第二幕一开始时,加入了“长安长安,长安远,太阳近,长安长安,居不易,行路难”,这其中包含了典故,成熟的读者可以品出其中滋味,但毕竟我们生活在现代,典故的语境已经丧失了,所以我尽可能写得直白一些。

  《西厢记》又叫《全本大西厢》,原来是要演出好几天的,是为了适应当时慢节奏社会的欣赏品位,每个主角上台,都要把前面发生的故事翻唱一遍,以达到炫耀辞藻、唱功的目的,这就比较铺陈,耽于小趣位,这与现代人的审美趣味不太一样。今天一场戏如超过15秒钟,观众就立刻低头看手机去了,他们无法容忍情节拖沓、铺陈,这要求编剧必须叙事流畅。

  当然,我们也不是在做美剧,一切都靠情节线推动,我们保留了一些描写性、抒情性段落,以把原著的诗性表达出来,但在抒情同时,也尽量会加入一些叙事因素,尽可能做到两全。

  选择摇滚乐,因为在今天它已成文化符号,从编剧层面看,《西厢记》的精神与现代摇滚有一致的地方,即对自我的尊重和对自由的追求,不管世界如何,也要执著地表达出自己心中的诉求。

  当然,摇滚也是多样的,并不是只有一种形式。

  计文君:青年作家,2000年开始小说创作。曾获”人民文学奖”、河南省文学奖青年作家优秀作品奖、河南省“五四文艺奖”等,作品曾入选“2005全球华文最佳网络原创小说”,现任职于中国现代文学馆。

  年轻人还会关注经典吗

  我和很多年轻人接触过,他们并不是洪水猛兽,他们也是人。

  整体看,人性的一致性远远大于差异性,但在我们的文化想象中,更容易突出差异性的一面,其实这一代人与上一代人相同的地方至少在80%以上,翻开历史,今天年轻人的诉求在历朝历代的记载中都能找到。他们与传统文化有距离,但这不等于他们不能进入,主要是他们对传统还不太了解。

  今天是一个信息过载的时代,资本将什么推到大众面前,什么就可能被更广泛认知,只有少数人会绕着走,走到了传统中,我们的工作其实就是在开辟更多这样的路,提供更多的可能性。

  比如哈利·波特,它就打通了西方非基督教传统与现代的隔阂,书中使用了很多生造词,但据叶舒宪先生说,这些单词都有原始文化的依据,如今很多人类学论文甚至会以这本小说中的故事为案例。

  很多人会说,我们生活在现代社会中,农耕文明已是过去时,还有必要向后看吗?这就忘掉了,现代性是从农耕文明发展而来,两者并非彻底断裂,否则就无法形成积累。但在中国,“五四”时采取了“释负姿态”,将传统视为包袱,似乎放弃得越坚决,就能越快走进现代化,可这种休克疗法不出10年,沈从文、老舍等作家又回过头来,重新去发现传统的价值。

  现代性是多样的,各种文化基因都在复兴。记得不久前,网上有个“死活读不下去的名著”评选,《红楼梦》列在第一位,其实读不下去,可以换个方式,看电视、看戏剧也是读,只要能与生命发生关系,能实现经验分享,我相信年轻人是可以接受经典的。

  陈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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