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立新的“陈其乾”及其他

    唯凉

    “你好，暗度陈仓的陈，乐在其中的其，扭转乾坤的乾，陈其乾。”这是央视 一套最近播出的国安剧《于无声处》中的“反一号”陈其乾的自我介绍。这部剧演员阵容强大，还有不少谍战反特剧里的熟面孔出现，像在《誓言无声》里的正方男 一号赵峥居然演起了大间谍乔敬堂，让人觉得亲切又新鲜。剧情播出已近尾声，整部剧里最特别也最吸引人的人物，则要属赵立新出演的陈其乾。

    陈 其乾这个人物很有意思。如果你手上拿到一份关于陈其乾的个人资料，上面的内容一定是这样的：“陈其乾，男，上海崇明人，大学毕业。202厂助理工程师，精 通英语、德语，业务能力出众，发展前景良好。自命清高，群众关系差。喜欢福尔摩斯，聪明、机敏、行事小心谨慎，善察言观色。家境不好，看重个人利益，父亲 身体有病。无背景，喜发牢骚。疯狂追求冯书雅。”陈其乾自我介绍的用词与方式，说明他有着强烈的自我意识，在体现所受教育程度的同时，也显露出他自视甚高 的勃勃雄心。只是他非但没有像自己说的那样扭转乾坤“乐在其中”，却步步是坎儿，最后陷进深渊里去了——可以算是全剧中性格最矛盾、心理活动最复杂，始终 处于挣扎状态的人物。

    赵立新把这个人物演绎得非常精彩好看。首先，他用一口颇有腔调的上海普通话、干脆直接的表达方式、观察分析他人的癖好、轻微神经质的做派，为陈其乾树立起了一个看似简单、没大毛病，还算可爱的人物形象，很容易为观众接受。

    在 人物的性格上，由于自负与自卑是陈其乾贯穿全剧的最主要的性格矛盾，也是他陷于困局的重要原因，如何完美准确地呈现人物的这种性格特点非常重要。赵立新采 用的手法很巧妙，比如，他通过陈其乾和马东聊天说自己是上海人时声音高低的变化，轻松表现出了这种矛盾：“当然上海来的（高声），上海崇明岛嘛，郊县（弱 声），郊县也算上海人呐（强声）”，让观众在不知不觉间就产生了“这个陈其乾在性格和思想上还是有些问题”的第二印象。而类似的这种“看似不露声色，实则 心机暗藏”处理手法，细看的话还会在剧中发现很多处。

    在对人物心理活动的刻画上，赵立新把握得十分精准，这使得他表演时的面部表情 和肢体语言非常丰富，也使得剧集中每次陈其乾出场，戏就变得格外吸引人——边看电视边玩儿手机的人把手机搁下了，去厨房边刷碗边靠听对话跟剧情的人也回来 了。比如陈其乾发现乔敬堂给师母输的药液有问题，换药交涉失败返回病床前与师母对话的一场戏，心头交织着的担忧、愧疚、害怕、无奈、甚至委屈，一眼望去全 写在脸上，又不敢太哭怕师母起疑，那一刻真是差点儿就认同他的“我一直是被生活欺负的对象”的受害者心态。

    赵立新塑造的陈其乾，会 有很多举动在情感上打动你，也有很多行为让你在理智上无法认同，而在不认同他的同时，却又能理解他。爱，爱不下去；恨，恨不起来；想无视，却总会想起他或 志在必得或牢骚满腹的样子；甚至当你开口说话，言语间都会夹裹着一股沪普味儿——总觉得这个上海小赤佬在以这样的方式宣告着没有人可以轻视他。这种感觉是 有一些像沈一石的——赵立新在《大明王朝1566》里塑造的一个人物，有才情通谋略谙知官商之道的浙江首富，和乡下穷小子陈其乾的差别可以说是天上地下， 却是同样让人如鲠在喉、胸闷气短、爱恨不能、念念难忘。

    说起来，初识陈其乾的扮演者赵立新的表演，并不是在电视上，而是在剧场里 ——他和87版《红楼梦》里的“鸳鸯姐姐”演对手戏《备忘录》（插一句，在《于无声处》里，陈其乾认了“香菱妹子”当岳母）。整场话剧的节奏温吞吞的，看 得人心里却已经翻江倒海。还有他后来的一些话剧作品，如《婚姻风景》、《枕头人》等，也是直指人心，令人震撼。而他早期出演的话剧《父亲》，即使是现在回 看网上的视频，也依然让人觉得气势逼人，冲击力十足。在剧场之外，近几年来，他也塑造了很多令人印象深刻的影视剧人物——比如《永不消逝的电波》里的李 侠、《九河入海》里的双生兄弟海子轩、海子佩（一嘴的天津卫可一点儿不输陈其乾的沪普）、《大米市》里的姚镇南，以及电影《全民目击》里的司机孙伟、《重 返18岁》里的父亲等。

    记得曾在赵立新的微博上看过这样的话：“无论角色大小，我尽心去做，为的是来年见面不惭愧”。我想，看过他塑造的人物的观众都会相信这句话——因为那些他尽心诠释的角色，他们已经看到了。

    《于无声处》剧照，赵立新饰演的青年时期（左）和中年时期（右）的陈其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