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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小说,让人飞起来看世界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5年05月08日11:09 来源:解放日报 顾学文
   《耶路撒冷》  徐则臣 著  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   《耶路撒冷》  徐则臣 著  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

  2014年度华语文学传媒大奖将分量最重的“年度小说家”奖授予了徐则臣。

  颁奖辞里说道:他对现实的观察,热诚而冷静,对存在秩序的崩解,心怀忧愤却运笔沉实。他在对出走与回归的描绘、诠释和辩证中,逼视了一代人深层的心事,也由此挺立起了一种倔强的生存意志。

  他的《耶路撒冷》,写出了每个人心中的“耶路撒冷”。

  解放周末:有评论认为,你的《耶路撒冷》是迄今为止“70后”作家中最具雄心的长篇作品。你承认这种雄心的存在吗?

  徐则臣:我的“野心”确实不小。我希望全景式地观照“70后”这一代人在成长过程中,表现出的生活现状和精神困惑,探索他们进入中年之后的心路历程。

  但我的写作是循序渐进的,从短篇到中篇再到长篇,这个历练保证了我对各种文体有一种基本的平衡感。眼不高,手会更低;当然,想要眼高,得先练好手。

  解放周末:书名与宗教有关,以此为题,不怕会屏蔽部分读者?

  徐则臣:我找不到比它更合适的题目。我写小说,多半先有题目,题目取不好,写不下去,题目规定了我写什么、如何写。在《耶路撒冷》的整个写作过程中,我一直笼罩在这题目的气场下,这种感觉让我相信,取对了。

  对初平阳(小说主人公)来说,“耶路撒冷”开始是一个声音,一直回响在他耳边,萦绕在他脑中,然后是文字、地名,然后是与宗教有关的三教圣城,然后是信仰,然后遇到来自以色列的塞缪尔教授。

  初平阳和发小们心里都隐着一桩“罪”,就是儿时小伙伴景天赐之死。他们都需要救赎。“耶路撒冷”是个精神符号,不仅是救赎的象征,还是进入中年以后,每个人追求内心安妥的不同路径的象征。

  “耶路撒冷”跟宗教有关,但我更愿意把它理解为一种理想主义,一种能够让我们内心安妥的可能。在这个意义上说,每个人内心都有一个“耶路撒冷”。

  解放周末:作品中的几个“70后”人物各有特点,他们身上是否各自有着对时代的一种对应?

  徐则臣:对书中的几个人物,我安排了不同的身份、出身和生活,意在尽可能开阔考察的视野,在不同类型的人物身上寻找他们的异质性和共同性。我不敢说每个人都是一类人的典型,但还是希望他们身上呈现出的问题有其代表性。个体只对自身负责,但他们肯定也对应了时代的某种状态和病象。就与时代之关系而言,一点隐喻功能都无法承担的个体,不值得去写,可能也不存在。

  解放周末:小说中对于父辈的描写也非常令人感动,你从对父辈的审视中获得了什么?

  徐则臣:不知道来路,就找不到去路。我们不是凭空而来的,是被父辈塑造出来的。我们可能在父辈的方向上继续走,也可能完全对着干,但说到底,那也不过是反方向上的模仿或者延续。

  在我看来,生活中不存在绝对意义上的反叛和断裂。我们需要的是审视和反省,因为我们“70后”已经到了该看清楚自己是谁、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的年龄了。

  解放周末:你追求怎样的写作风格?

  徐则臣:我喜欢的语言是:开阔,朴素,从容,自然,饱满有光,但那光是哑光。不管处理何种题材,作家在细节上的落实能力都最要紧。你不一定非得多么写实,但写实肯定是基本功。

  解放周末:在今天这样一个容易“速朽”的时代,你觉得一部好的小说对人们生活的意义是什么?

  徐则臣:现实主义是人们根本的处境,每个人都生活在一个属于自己的具体的世界和时代里,你应该看见它,从脚底下出发。但是,它的归结处不能止于现实,至少不能在那些日常的、简单的、庸俗的现实主义结论上停滞不前。

  日常现实主义写作,实在很容易从日常始,到日常止。现实主义的细节和尘埃,堆满你的翅膀,禁锢你的思维,你没办法展翅高飞,你也就看不到比日常更宽阔更高远的问题,你的飞翔永远在海拔两米以下。

  好的小说,是让人飞起来看世界的。

  解放周末:你怎么评价你自己写的小说?

  徐则臣:是否有很好的想法,同时又可以充分地、独特地表达出来。这是我对好小说的标准。我觉得我做不到,或者说,我已经做到的远远不能令自己满意。

  我检点自己写过的小说,发现一个渐趋明显的走向:小说的意蕴开始落实,越飞越低,渐渐向日常和现实的结论靠拢。而我理想中的小说是,意蕴复杂多解,能够张开形而上的翅膀飞起来。也就是说,我希望自己的小说最后能够指向和解决某个“虚”的东西。可是,翅膀越来越沉重,你不能不怀疑自己的思考力和发现能力,那些洞穿现实、照亮幽暗的精神世界的光到哪去了?

  解放周末:以此为标准,今天真正可以被称作“小说”的小说,并不多。

  徐则臣:写作之外,我的主业是杂志社编辑。年末总结,把十二期杂志摊在桌上,闭上眼你能“看见”的小说三五篇而已。绝大多数小说可有可无。单挑出来看,你不能说很多小说写得差,但放在一起就会发现,它们的确没什么意思。大部分都是对生活平庸繁琐的摹写;另有一些安于对日常美德简单、肤浅的肯定,把小温暖当大境界;还有一些则是显见的重复,重复自己和他人、重复前人和前人的前人,用陈旧的修辞、故事讲述一个陈旧的道理。

  在这些写作中,你看不见作家内在的情怀,看不到他对这个世界怀有困惑和疑问。如果把“不平则鸣”作为文学的定义之一,那他对这个世界其实无话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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