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丽芳:车流缝隙中的人

都市车流

　　北京这个首都城市，应该是全国路最阔、车最多、人最密集的大都市。若站在高处俯视，车流如江河大海之水，源源流淌，无休无止。初到北京时，车流看得我头昏眼花，感觉天眩地转，即便已睡在床上，一闭眼仍感到地面在不停地旋转。

　　夜晚，车流成为北京的一道景观，像无数条巨龙在穿梭。亮着红色尾灯的车流，像火龙一样从地面穿梭而去；亮着前灯的车流如一条通体透亮的金龙迎面而来；红绿灯像一把锋利的剑，将长长的车龙齐腰斩断，头部已呼啸而去，被切断的尾部虎视眈眈。

　　我常坐在小车里，陪同女儿驾车行驶，成为车流巨浪中的一滴水。车流如潮，比潮水更可怕。纵横车距几乎是摩肩接踵，稍有不慎便发生剐蹭。绿灯一亮 如憋足水的闸门被打开，激流涌进。谁都急于奔走，时间就是金钱，在大都市最能体现。在北京开车与其说是赶路，不如说是在磨练人的意志——你必须足够从容、 冷静、忍耐、宽容。性子急的人，或许会更加暴躁，恨不得驾车飞跃“万重关”，但这种人开的就是玩命车了。

　　大都市每日车流如海，密集的车流缝隙中居然生息着各种不同的“鱼虾”：有散发广告的，有卖报的，有兜售汽车配套小玩意儿的，还有领路的和乞丐、 小偷等等。他们成天穿梭在车流中，在车流缝隙中生存。他们身在危险之中，但却似乎如鱼得水，机敏、迅速、胆大。车流成了他们的市场：红灯亮，车流刚刹住， 散发各种广告的就出现在车前，没商量，将印着广告的卡片纸页往车窗里塞。若车窗不开，便插到雨刮器下、车门把手里，或者扔进车窗、贴在车后。这种做法让人 生厌。有一次，一位美国朋友刚下飞机，双手拎包来不及阻挡，散发广告的人就将广告纸塞入他行李包和上衣袋、下裤袋，凡能塞得进的地方都被用上了。只差鼻 子、耳朵没有被插上广告，把这个外国人弄得莫名其妙。

　　“晨报！”“晚报！”卖报人像一群鱼迅速地穿梭，无论车流怎么急、行人怎么忙，卖报人总是不慌不忙地把各种报纸一份份递进车窗，如数收钱，即使 一张百元的大票子，也不必担心车开了他还没有找你钱，他会迅速、准确地掌握红灯的时间。北京人看报基本是在地铁、公交车的行驶途中。车流从卖报人身边穿 过，他们像流水中的石头，站定不动，又迎接新的一轮车流。

　　车流中的乞丐基本上是些老人、小孩，他们既讨人嫌又非常可怜。车流还在缓缓蠕动时，就有乞丐轻轻拍打着车窗，像老朋友似的和你打招呼，你还以为 是谁呢。开了车窗，他们就合掌点头，聊天一样趴在车头上，甜言蜜语喊得你不给钱都过意不去，有时候给少了他们还撵着车骂人呢。也有的乞丐显得并不像是白和 你讨钱，他手里挥舞着一条脏兮兮的毛巾，吐口唾沫给你擦车，弄得车主赶紧给他一块钱，告饶别擦车了。别看须发飘飘的老头老太太，在车流中行走得甚是利落、 精干。他们挨个车讨一遍，每日接待一拨又一拨的车流，一天下来可是有账可算呀！

　　外地人刚开始在北京开车，会觉得不大适应。进入如织的车流就像进了八阵图，而上了立交桥，绕去绕来，又绕回来了，该在哪里并线，在哪里转弯，一 旦错过出口，又不知要绕到哪里方可回来。所以就有了领路人这职业。给车领路很简单，只需举一张写有“领路”的纸牌，站在高速公路入京的路口或桥边，就有人 招呼他上车。这些人一般是本地退休司机，不仅带路还给你当导游。

　　车流缝隙中还有人卖汽车小零件之类，比如坐垫、方向盘套子、雨刮，以及各种车里装饰品和盗版影碟等。

　　谁也没有想到，车流中还会出现小偷，车不都关着门在走吗？要不是亲自经历过，谁信？红灯亮，车停了，一个骑自行车的人靠着小车停下来。突然间， 只听自己的车后砰的一声响，以为后面被人追尾。你肯定立即开了车门出去看，发现并没有事，只是一个骑车人开玩笑地拍了一下。你迅速又回到车座上，可发现座 位上的皮包已不翼而飞。前后两个骑自行车的人早已不知去向……

　　车流如江河之水日夜流淌，穿梭在车流缝隙中的人如江河里的石头，以不变应万变，好比是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偌大的城市，形形色色的人群。寄生在车流缝隙中的人如生活在大森林里的鸟，已习以为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