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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诗“诗性”原则的坚守者——邹岳汉访谈录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5年05月05日14:47 来源:文学报
  邹岳汉先生与箫风(右)合影   邹岳汉先生与箫风(右)合影



  邹岳汉 箫 风

  邹岳汉小传

  邹岳汉,1937年12月出生,湖南益阳人。1959年开始发表文学作品,1993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一级作家。曾任原益阳市文联主席、《散文诗》杂志主编,现为《中国年度散文诗》主编、湖州师院“中国散文诗研究中心”学术委员会委员。著有散文诗集《启明星》 《时光之水》 《青春树下》,诗集《远去的帆》,史论《中国大陆近20年散文诗发展概观》等。2007年,获纪念中国散文诗90年“中国散文诗重大贡献奖”。

  箫风:邹老师您好!您不仅是全国著名的散文诗作家和编辑家,而且是中国当代散文诗历史的重要见证人之一。请问您是如何与散文诗结缘的?能简要谈谈您的散文诗创作情况吗?

  邹岳汉:最早接触散文诗是上世纪50年代末。当时我在《益阳市报》社工作,曾以“河汉”的笔名,在该报1959年7月1日的副刊发表《黎明的前刻》,这是我首次发表散文诗作品,一晃已经半个多世纪过去了。

  后来离开报社做了编剧,又经历“文革”十年空白。还得感谢1970年代末的改革开放,包括散文诗在内的中外文学名著得以陆续重新出版。阅读这些作品,重新燃起了我的创作热情,又悄悄地开始写作。1989年5月,我的第一本散文诗集《启明星》出版,以后又出版了 《时光之水》《青春树下》等。另外,还出版过分行新诗集《远去的帆》。

  我是坚持把散文诗当作新诗的一种来写的。回过头来看,满意的并不多。现正着手整理修改,计划分 《晨曦》(散文诗集)、《死海》(分行新诗集)、《鹿回头》(叙事诗集)3册出版。

  箫风:1985年底,您创办的《散文诗》杂志是中国首家散文诗期刊,并且担任主编15年,不仅培养了一大批散文诗作者,而且推动了当代散文诗发展。请问当初为何创办这个刊物?15年间经历了哪些酸甜苦辣?

  邹岳汉:您提的这个问题很重要,正是我需要回应而没来得及详细回应的问题。《散文诗》不仅仅是一家最早创办的散文诗期刊,它也是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在全国诗刊,乃至文学期刊中引人注目的,一个既走高雅路线又成功切入市场的“异类”。

  创办《散文诗》的最初动机,直接与我对散文诗的热爱以及当时本人所处的工作岗位有关。1985年5月,益阳市文联召开第三次文代会,我当选为文联专职副主席主管文联日常工作,并兼任市文化馆馆长。这两个单位,实际上是两块牌子一套人马,且都有兴办文学刊物、培养文艺作者的义务。我抓住这个难得的机遇,提出要办一本与众不同的 《散文诗》杂志。1985年底,《散文诗》试刊号出版,印数3000册。中国首家散文诗期刊就这么不动声色地在益阳诞生了。

  一旦触及那段历史,我的心情就无法平静:那里有我整整15年付出的没日没夜的时光和点点滴滴耗去的心血。如果加上酝酿筹备的一年,实际上为《散文诗》整整付出了16年。大体分为两个阶段:从筹备出版试刊号,到举办大奖赛、艰苦闯市场,再到1992年实现公开发行,是“艰苦抗战”的八年;1993-2000年,是蓬勃发展的八年。1993年起《散文诗》纳入邮局全国报刊统一征订,1997年开始由双月刊改为月刊,影响力和经济实力大为增强。从此,《散文诗》与许多老牌文学期刊一起参与书展和各项评选、交流活动,与全国新诗界保持联系和交流,赢得普遍认同和高度评价,先后获得全国社科类期刊“百佳”提名入围、湖南省首届“十佳社科期刊”称号,并被授予“湖南省优秀期刊奖”。关于创办《散文诗》的经历,我曾在 《毛板船的航程———〈散文诗〉创办十三年回眸》一文里做过简要记述,在这里就不具体讲了。

  贯穿我主编 《散文诗》15年过程的基本理念有三个:一是一切从读者出发,跳出文联办刊仅仅为了给作者“提供发表园地”的传统观念,面对市场主体。二是整体上把握散文诗的诗性原则,让它回归诗的本体。三是把上述理念落实在每一个细节上。为此,我制订了“三精”(作品精选、设计精美、印制精良)的办刊方针。

  谢冕先生曾亲临益阳,他见证了当年《散文诗》的品牌效应:“益阳地方不大,……却以《散文诗》闻名于世。人们可以不知道益阳这地方的风物人情,但文学中人很少有不知道益阳有一个刊物叫《散文诗》的。……这事实本身就是一个奇迹。”耿林莽先生是很早就与《散文诗》建立联系的前辈散文诗人,他称赞《散文诗》:“在一定程度上,它的面目是当前中国散文诗现状的一个缩影,至少是局部的。”

  箫风:您退休后,又开始主编中国第一部散文诗年选本 《中国年度散文诗》,还受邀主持《诗潮》散文诗专栏和《伊犁晚报·天马散文诗专页》。作为一位资深的散文诗编辑家,您对散文诗这一文体是怎么认识的?您选稿的具体标准是什么?

  邹岳汉:接受漓江出版社之约,主编全国第一部《中国年度散文诗》(原名 《中国年度最佳散文诗》),实际上是我从《散文诗》杂志主编岗位退休后编辑生涯的继续。我在主编《散文诗》期间,还主编出版过两部该刊的精选本:《爱的沼泽地》(1985-1992)、《散文诗精选》(1993-1998)。由于《散文诗》 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处于全国“独此一家”的地位,那两个选本在相当程度上荟集了那个时期全国有代表性的散文诗作品。因此,我从2000年开始主编的《中国年度散文诗》,恰好与这两个选本大致相衔接。这是我乐于接受这项工作的一个重要原因。

  《中国年度散文诗》的出现,是中国散文诗走向成熟,并开始在诗界、文学界享有相对独立地位的一个重要标志。这套年选本已经出版15卷,总计400余万字。至2015年,也正好是我从事散文诗编辑整整30年。

  你提到我主编的 《天马散文诗专页》和主持的《诗潮》散文诗专栏,都是从2007年开始的,至今已经8年。它们的推出,首先应归功于这两家报刊的主编对散文诗的钟爱。

  至于选稿标准,这个问题其实上面已经谈到。我主编 《散文诗》杂志和《中国年度散文诗》等,以及与王宗仁先生合编 《新中国60年文学大系·60年散文诗精选》,包括本人作为评委参与的各次散文诗大赛评奖,都是把散文诗的“诗性”作为首要的选稿标准。同时,也要求是不分行的散文诗,二者不可缺一。尤其是在前些年“散文诗”的诗性原则还没有被普遍接受的时期,强调散文诗的诗性,尤为重要。

  箫风:回顾30年来您为散文诗所做的工作,您认为最重要的贡献是什么?

  邹岳汉:从散文诗文体(诗体)建设而言,我主要做了三件事:一是创办了全国第一个散文诗期刊,使散文诗开始有了自己独立的发表园地; 二是主编了全国第一部散文诗年选本,开始确立了散文诗在诗坛相对独立的地位; 三是自2007年在纪念中国散文诗90年座谈会上与中国作协副主席陈建功对话起,多次为散文诗纳入鲁迅文学奖呼吁。而贯穿其中的内在精神,是我对散文诗“诗性”原则的信仰和坚守。

  箫风:您以《中国散文诗发展史话》为题,在《文学报·散文诗研究》专刊开设的“百年回眸”专栏,先后连载18期,深受读者欢迎。请您简要谈谈对中国散文诗百年历史的看法,以及有哪些值得汲取的经验教训?

  邹岳汉:在这里,我要特别感谢您的邀约,并为我开设专栏,促使我得以完成中国散文诗近百年发展过程的初步梳理。以前,我只是注重寻找主要史实线索,通过《史话》的写作,使我更注意中国散文诗发展过程中的种种波澜曲折。而《史话》写作的任务,就是要从那些看似迂回曲折的历史轨迹中总结出规律性的东西,为将来散文诗的发展提供参照。这些,我将在已经着手写作的 《中国散文诗发展简史》一书中作出表达。

  箫风:对您影响最大的中外散文诗作家有哪些?您认为在继承发扬《野草》传统与学习借鉴外国散文诗艺术方面,应注意把握什么问题?当代散文诗如何才能做到既有国际视野又有中国气派?

  邹岳汉:由于年轻时所处的社会环境,阅读面还是非常有限的。我最早接触、印象最深的还是泰戈尔的散文诗和鲁迅的 《野草》。现在的年轻人阅读面宽多了,有了更多的选择。但有一点是共同的:对于经典之作,首要的是要学习、继承。只有先放低身段、敞开胸怀从前人创造的经典作品中吸收养分,有所继承,才有资格谈发扬。比如说,如果你只是看到《我的失恋》一首就否定整部《野草》,如果你只看到《飞鸟集》《果园集》里有一些格言式的东西就否定泰戈尔,我们就不可能从他们那里继承到我们最应该继承的———对于光明的向往、对于黑暗的诅咒和对于孩子、对于母亲,乃至对于整个人类博大无私的爱。

  李 需

  我说的是那时候的乡村夜,黑比黑更黑。

  远远处,一盏盏萤火虫的灯亮了;高高的天际,一颗颗星星的灯亮了;

  黑黑的屋内,一盏红红的煤油灯也亮了。

  我说的主人翁,一个叫爹,一个叫娘。

  爹蹲在地上抽烟,皱着贫穷的眉头;

  娘坐在炕沿,正在缝补一件破旧的棉衣……

  那时候的夜,温暖更贴近温暖,真比真更真。

  风掠过屋外那棵枣树,发出细细的响。

  一只夜鸟叫了一声,又叫了一声。

  随后,寂静,陷入了更深的寂静。

  (选自《屋顶的月光》)【点评】 单纯、朴素、凝重。这一章散文诗,以不到300字的最短篇幅,粗线条的勾勒,便写出了多少年来中国乡村之夜的基本面目,以至于她的最本质的真实。这是任何走马观花式的“体验生活”无法获得的,唯有土生土长,与乡村血肉相连,心灵相通的她的儿女,才有可能得其精髓。当然,还有美学修养与诗的表现才能这些不可或缺的因素。

  “黑比黑更黑”,一个黑字,抓住了要害。与现代化都市的灯火辉煌、喧嚣与沸腾的夜相对,这“黑”是最本质的特征。然后,一盏萤火的光照亮了村庄,一盏煤油灯照亮了室内,这一补充便将“乡村夜”的特色显示出来。而对于人物,也只取两个细节:蹲在地上抽烟的爹和坐在炕沿补衣的妈。“皱着贫穷的眉头”与“补着破旧的棉衣”,画龙点睛地把人们生活的贫困一语道破了。

  所谓的精炼,所谓的“典型”性,这便是。不需要什么繁文琐述,不需要什么新奇意象,不需要什么多余装饰,朴素之美构成了此诗特有的语境:“我说的主人翁,一个叫爹,一个叫娘。”“大实话”,在这里都产生了特有的乡土气息和毫不做作的亲切感,反而产生了独特的感人魅力,我说的“凝重”,指此。

  如果以上这些是诗的主体画面,那么,风掠过枣树发生的声音,鸟叫了一声又叫了一声,便是必不可少的“花边”,属于锦上添花的笔墨。有了她们,这乡村夜的幽静意境便生发出来,与前面的“主体”,共同完成了一幅木刻画似的刚劲有力的“雕刻”。读完此诗,一方面感到“温暖更贴近温暖”,“真比真更真”的乡土情怀,却也难免有隐约其间的辛酸与苍凉感,这两种似有矛盾的效果,交织在一起,难以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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