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宁：不能从“只给这么点钱”的角度来看艺术

　　针对目前国内的声乐学习状态，女中音歌唱家梁宁说：“很多人觉得找个好老师就一定能学出来。错了，因为你还得修行，你修行比我教你更重要。现在学生来看排练，就一直在看手机。有些年轻人没有把实现自己艺术理想作为方向，而是从‘只给这么点钱’这个角度去看待艺术。”

　　在4月10日即将上演的、国家大剧院制作的理查·施特劳斯的歌剧《玫瑰骑士》中，女中音歌唱家梁宁将出演剧中的“玫瑰骑士”奥克塔文。梁宁在接受北京青年报记者采访时说：“学艺术一定要吃苦。”

　　“人是有年龄段的，什么时候干什么要有计划，可现在年轻人不在乎这些。”

　　北青报：您从2005年就开始逐渐回国发展，您是怎么想的？

　　梁宁：我2005年回到国内，现在一半时间在国外一半时间在国内，开始在中央音乐学院，后来又在中国音乐学院教书，现在在厦门华侨大学音乐舞蹈学院做院长。我现在是在转型，因为我觉得，演唱生涯有一天一定会结束的。我最担心的是没人接班。女中音的确是少，有些人也吃不了苦。

　　北青报：您觉得是什么原因呢？

　　梁宁：干我们这一行你是要有奉献精神的，你要花很多时间去学习去吃苦。但是，现在有的学生觉得你唱得那么好又会教，一定是点石就成金了，这是非常错的。我不是点石就成金的，我教你的只会让你感觉到这条路有多难。你还得修行，你修行比我教你更重要。有学生学了一段时间后对我说：“老师，我觉得太难了。”前一段还有人发来一个短文说，竹子在前四年只会长三厘米，到了第五年却猛长，六个星期长多高多高。虽然前四年不怎么长，但它长根。我们学声乐也是这样，量到质的变化是需要时间的。

　　北青报：您演了不少戏，也教了很多学生，您觉得现在的学生与您当年学习时有什么不同吗？

　　梁宁：我们那时候人更单纯一些，周围没有那么多的诱惑，你会集中精力学习，知道自己要走哪条路。现在的学生来看排练，就一直在看手机。我说：“你是看排练还是看手机？”我们那时女中音所有的谱子靠手抄，现在什么都能找到。现在学生成功的时间比我们那时候要快。他们在音乐上的成熟没我们那时快，但思想上的成熟却比我们快。在这条路上，现在很多学生不够专注，不够执着。人是有年龄段的，什么时候干什么要有计划，可现在年轻人不在乎这些。

　　“我们在培养人才方面有点跟不上，有些问题还没有被发现”

　　北青报：回国这么些年，您也参加了一些歌剧院演出，您对现在国内歌剧演出环境怎么看？

　　梁宁：从国家大剧院的发展来讲，真是不得了，这么短的时间演了这么多的剧目，全世界的音乐家都想来。但我们在培养人才方面有点跟不上，有些问题还没有被发现，有点断层，好多声部接不上，尤其像我们女中音声部。一个歌唱演员不可能什么都去唱，不可能一会儿威尔第，一会儿罗西尼。又唱通俗又唱美声又唱民歌，你可以玩儿，但不可以拿到舞台上去演出。我们的新人不够，质量方面也有待提高。有些年轻人不珍惜大剧院这么好的舞台，在国外想去一个剧院演出是那么难，可是很多年轻人没把它当成一个实现艺术理想的舞台，而是从“只给这么点钱”这个角度去看。

　　北青报：您觉得年轻演员应该用什么心态面对国家大剧院这样的平台和演出环境？

　　梁宁：现在年轻人需要沉淀，需要在剧院泡一泡，需要去演一些小角色，不是一上来就演大主角。我们都是从小角色演起的，这是最好的积累，没有小怎么能有大？而我们一些年轻演员一上来就要演主角，如果你没有真正用心学，就会变得很肤浅。学校这些年的戏剧性训练可能也不够。学艺术的确很贵，很不容易，要投入很多东西。我在国外就是去打工，赚了钱就去找声乐指导，然后学这个学那个。现在的孩子一上来要么iphone要么LV，所有钱都花在那上面，却在艺术上对自己没有要求。我希望年轻演员也好，现在的学生也好，选择了这个行业就要能吃苦，只有能吃苦，才可能真正在艺术上功成名就。

　　“我当年演《玫瑰骑士》时压力很大”

　　北青报：您自己成长的过程是怎样的？

　　梁宁：我进中央音乐学院的时候，是个丑小鸭，在学校两年，第三年就去英国参加比赛了。我这辈子除了感谢我父母就是感谢我的老师，因为他们教给我非常好的方法，然后我再去修行。我总是鼓励学生要耐心等待量到质的变化。我从四川回到北京练《卡门》中的唱段，突然觉得今天怎么唱上去了。量到质是一个戏剧性的变化，从那以后就会一直往上走。

　　北青报：时隔九年再排演《玫瑰骑士》感觉如何？

　　梁宁：这个戏是最累的，每一幕都有我的很多戏。你知道在国外，就像这样的歌剧一组演员要排五个星期。我们是两组人排三个半星期，劳动量很大，我觉得有很多细节没有办法做到。这部歌剧中角色多，制作很贵，能在自己国家歌剧院唱《玫瑰骑士》真的很不容易。消息一出去，全世界都“哇，中国国家大剧院能演《玫瑰骑士》，真不容易。”这不是一般剧院能演的，大剧院真是上了一个台阶。

　　我当年演这部戏时的首演是在汉堡歌剧院，跟著名歌唱家基莉·迪·卡纳娃等合作。跟那么大的女主角演戏，你想我当时的压力有多大？而且一上来就是“床上戏”，我当时很不好意思，特别紧张，她就跟我说：“你不用害怕，我跟很多女中音都演过这个戏，我们第一次接吻都是在床上，你就放开演。”她给了我很大的鼓励。我还跟谢丽尔·斯都德演过七八场。跟她们一起演出，我学到了很多东西。

　　文/本报记者 伦兵

　　图片制作/王慧

　　梁宁其人

　　梁宁是我国著名女中音歌唱家，1984年获得芬兰米利亚姆海林国际声乐比赛的第一名，是我国第一批在国外声乐比赛中获奖的歌唱家之一。随后，梁宁出国留学，并在德国汉堡歌剧院、纽约大都会歌剧院等世界著名剧院出演过《玫瑰骑士》、《费加罗的婚礼》、《塞维利亚的理发师》、《蝴蝶夫人》等多部歌剧。从2005年开始，梁宁逐渐把发展重心从国外转向国内，先后在中央音乐学院和中国音乐学院担任声乐教授和声乐歌剧系副主任，去年又来到厦门华侨大学担任音乐舞蹈学院的院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