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忠范:年鼓

　　深山里大年初一的早晨，天空飘闪着鹿奶般的白云，金子一样的阳光把雪山冰河涂抹得闪光透亮。鄂温克民族村的人们穿着新袍子新皮靴，挎系红绸的鼓棒和“塔仁”吉祥彩巾，一伙又一伙地来到老神树下。大人们说说笑笑，拜年问好，都是满面春风的样子。孩子们唱着歌相互追追赶赶，快乐得像一群撒欢的梅花鹿。

　　300多岁的老神树在冰雪中傲然站立，枝条上挂满了红黄蓝绿的吉祥彩绸，鲜艳好看。戴一顶狍头皮帽的鼓手库克爷爷让人把那面大红鼓置放在老神树的正南面，他抓起系红绸的鼓棒郑重地站在鼓的前头。这面鼓是祖传的，鼓帮四周刻绘着犴、鹿和山纹、水纹、云纹、树纹，尤显古老而神圣。孩子们学着大人的样子，面向朝阳，静静地等待年鼓的声音。

　　咚咚……咚咚……咚咚咚……

　　库克爷爷擂响了年鼓，鼓声激越、高亢、明快，撞响了远远近近的大山。孩子们跟大人排列在一起，踩着鼓点，从左至右绕着老神树走三圈，投下奶干、奶糖、奶酪、奶油等食品，虔诚地祈愿与祝福。这以后，所有的孩子都拿起早就准备好的柳枝，高高举过头顶，上下挥动，喊着“门根(好样的)，门根！”大山里最先绿的是柳枝，挥动柳枝就是表示不顾一切地报春，大家都是好样的。

　　咚咚，咚咚，咚咚咚……鼓棒起起落落，鼓声连续不断地响亮。那节奏忽快忽缓，花点忽松忽紧，音律忽轻忽重，酣畅淋漓，充满神韵。库克爷爷一声大喊：“欢跳迎春！”大人小孩便纷纷下场，跳起民族舞蹈。两人一组，相互对跳，心情如烧开的鹿奶那样甜润滚烫。人们上身前倾，双手扶膝，头和肩使劲晃动，不时发出“吼莫、吼莫”的声音。围观者尽情高歌，伴唱不停：扎嘿扎，扎嘿扎，过年了，春来了……

　　突然，年鼓一声比一声热烈、豪迈。这时候，男女老少手拉手肩挨肩地排成队列，伴随鼓声开始走五彩路了。五彩路是条新路，在阳光和雪色的映照下，显得那样平直、宽阔、多彩。人们仿佛与春天走在一起，目光望出很远，脚步声涌动着和谐的力量。大家不约而同地唱那古老的年歌，曲调明快清丽，婉转悠扬，一派热热闹闹，喜气洋洋的景象。鄂温克民族村的春天就是在年鼓声中从这条路开始的。

　　年鼓始终呐喊着呼唤着，声音留在一个民族的心里。咚咚……咚咚……咚咚咚……